晨光熹微,陈阳已收拾妥当。
与李大牛、赵二虎、赵温、李陵四人立于唐府门前。
正向唐伯雍与唐婉辞行。
忽见乡勇小队长唐辉,神色仓惶,疾奔而来。
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道:“庄主!庄主!“
”大事不好了!”
唐伯雍眉头一拧,沉声道:“慌什么!慢慢说,出了何事?”
唐辉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惊惧,指向庄外:“庄主!今日清晨,有庄民出庄。”
“刚出去不到半个时辰……”
“李老四家的二小子满身是血地跑回来了!“
”他说……刚过前面那道土梁子,就突然冲出来一大群马匪,见人就砍!“
”王老汉、刘婶他们都没能跑掉……被杀死在坡上了!”
唐伯雍疾声问道:“可知是哪路人马?“
”看清楚了装扮吗?“
”大约有多少人?”
唐辉道:“那孩子吓坏了,说不真切。”
“只说那些人凶神恶煞,他慌慌张张的,只说好多,好多!”
唐伯雍道:“立刻关闭庄门,拉起吊桥!所有乡勇上城墙戒备!”
“铛!铛!铛!”
“敌袭!敌袭!”
乡勇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陈小友,看来你暂时是走不成了!“
”且随老夫上城一看!”
陈阳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对李大牛等人道:“拿上兵器,跟我上城墙!”
众人上了城墙,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估计有几千人。
沙里虎听从军师云中鹤的建议,在周边掳来了两千流民。
让两千流民打头阵,不从则就处死,一千马匪在后面压阵。
三千人,包围了唐家庄堡。
这次马匪倾巢而出,留下五百马匪留守黑山寨。
沙里虎喊道:“唐家庄富得流油!庄子里堆满了粮食和钱!”
“打破唐家庄!里面的粮食,钱和女人,大家分!”
“打破唐家庄!”
“抢粮!抢钱!抢女人!”
“走!去唐家庄!“
人流开始涌动。
前一刻还是受害者的流民,转眼成为施暴者。
庄门紧闭,吊桥高悬,庄外五百米处,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几十名被俘的庄民,被马匪推搡到阵前一百米处。
刀架在脖子上,哭喊声凄厉。
独眼雕策马而出,冲着城头咆哮:“再不开门投降,这些人立马脑袋搬家!”
“然后老子打破你这破庄子,鸡犬不留!”
城头之上,唐家庄众人面色惨白。
唐健握刀请战:“庄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被杀!开门跟他们拼了!”
“拼?怎么拼?”
唐默说道:“他们有几千人!我们乡勇也不过两百人!”
“全庄全部成年男丁都上阵,也不过四百人!”
唐辉道:“不能开!坚守待援,尚有一线生机!”
“妄动,则是灭顶之灾!”
他对着城下回应:“要战便战!”
“想让我唐家庄不战而降,休想!”
独眼雕狞笑一声,挥了挥手。
几十名庄民应声倒地。
城头上响起一片惊呼和哭泣。
“老子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明天日出之前不投降,屠庄!”
独眼雕撂下狠话,拨马回阵。
退回议事厅,气氛更加凝重。
唐伯雍忧心忡忡道:“看这架势,绝非寻常匪寇。”
“诸位可知这伙人的底细?”
站在陈阳身后的赵温和李陵,下意识地垂下了目光。
陈阳面色平静,此刻点破,只怕会引来唐家庄对身边人的猜疑。
唐默上前一步,沉声道:“庄主,这伙匪寇,大头目名叫沙里虎。”
“传闻是哗变出逃的边军,悍勇无比,手段极其残忍。”
“数次打败官军,官军都对他们畏惧,都绕着走,能避战则避战。”
唐健紧接着道:“没错!周边已有十几个庄子遭了他们的毒手。”
“最可恨的是,连投降的柳庄……全庄上下,也被屠戮殆尽!”
有人提议夜间挑选死士,突围出去向官府求援。
但大家都明白,且不说能否成功突围,就算到了县衙。
那些老爷们肯不肯发兵、何时发兵都是未知数。
“战是死,降也是死,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唐伯雍眼神决绝:“唐某誓与庄子共存亡!”
陈阳沉默地观察着一切。
他注意到,庄内乡勇虽训练有素,士气尚可。
但几乎都只穿着布衣,最好的也不过是五十人穿了皮甲。
陈阳仔细观察了四个方向的情况,并记录了下来。
每个方向都围了六七百人。
围城的军队中,前面是流民,穿着单薄,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
后面是马匪的骑兵压阵。
八百马匪骑兵中,有两百人是无甲的,四百人是皮甲。
还有两百人是铁甲,这显然是精锐。
他沉吟片刻,开口打破了沉寂。
“庄主,诸位,倘若我们的两百乡勇,都能披上铁甲,胜算能增加几分?”
唐默率先开口:“在下统领弓箭队,深知甲胄之利。”
“寻常匪寇无甲,弓箭手便可大量杀伤。”
“我乡勇若披铁甲,结阵而战,贼众棍棒锄头,难伤分毫!”
“其所谓几千之众,破甲乏力,徒有声势而已。”
“甲胄在身,一兵可当三兵之用!”
唐健:“默兄所言极是!末平日操练,深知有甲无甲,天差地别!”
“穿铁甲者,胆气自壮,敢于迎刃而上。”
“无甲者,对阵时难免畏首畏尾,十成武艺发挥不出七成。”
此时,赵温抱拳开口:“在下在边镇时,与鞑子、建奴都交过手。”
“战场之上,箭矢横飞,刀枪无眼,有没有甲,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那些流民看着人多,只要冲不垮我们的阵型,在我等看来,不过是待割的草芥!”
“但他们若也有甲,哪怕只是些破烂皮甲,那这仗就要难打数倍!”
陈阳点头补充:“正是!甲胄亦怕火器与重器。”
“贼众若有大炮火铳,或重型破甲斧锤,铁甲亦难保全。”
“但观城外之敌,显然并无此类利器。”
“昔日浑河之战,车营结阵,凭借精甲利刃,让建奴精骑死伤惨重。”
“甚至……可择机出庄,反冲其本阵,擒贼先擒王!”
一唐家庄族老闻言摇头:“铁甲虽好,然私自使用大批甲胄,乃同逆谋!”
“朝廷律法森严,此事若传扬出去,恐……”
陈阳:“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眼下是全庄存亡的关头,若庄破,一切都是虚妄。”
“若有甲胄,两百乡勇,再加两百男丁,依托庄墙巷战,未必不能抵挡甚至击退这群乌合之众的马匪。”
唐伯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一边是朝廷铁律,另一边是全庄老小的性命和祖辈基业。
唐伯雍此时缓缓开口:“律法之事,待活过今日再议不迟。”
“道理大家都懂,但……甲胄从何而来?”
唐伯雍目光投向陈阳:“然,此物制作时间长。”
“更乃朝廷严控之物……小友突然问起,莫非……有门路能得此物?”
他的疑问,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目光再次聚焦于陈阳身上。
陈阳迎着唐伯雍探究的目光,开口道:“庄主,诸位,我有办法弄来两百副铁甲。”
此言一出,厅内先是死寂,随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