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栏上的木勺串被晨露打湿了,勺柄上的刻痕渗着水,孩子们的名字在阳光下泛着浅白,像在悄悄念着开坛的日子。陈默刚把串子往高处挪了挪,就见穿海蓝衫的小男孩举着块新削的木勺跑来,勺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聚聚”:“给聚聚也做了把,它也得尝尝酒!”
苏清月提着食盒走来,盒里是刚蒸的藤叶糕,糕上用星核粉撒了个小小的酒坛图案。“我昨儿梦到开坛了,”她把糕放在石桌上,“酒液是金红色的,像把聚聚的青、新苗的红、金核藤的星都融在里面了。”
石敢当蹲在酒桶旁敲了敲青石板,这次的闷响比前几日沉,像桶里的酒液稠了些。“该透透气了,”他把石板挪开条缝,一股混着青核凉、红核烈、金核清的酒香漫出来,“你看这气,泛着淡淡的金,跟清月说的酒色一个样。”
老渔人往根锁的缝隙里塞了把干海藻,海藻的咸气混着酒香,往聚聚和新苗的方向飘。“南洋的酒都得沾点海味才够劲,”他看着聚聚的根须往缝隙里钻,“让它们提前闻闻,免得到时被酒气冲着。”
孩子们围着石桌分藤叶糕,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自己的糕掰了块,放在“聚聚”勺的勺心里:“给聚聚留着,等开坛时就酒吃。”新苗的嫩叶往勺边凑了凑,像在抢着闻糕香。
陈默翻开絮语簿,见苏清月画了把刻着“聚聚”的木勺,勺里盛着块小糕,旁边注着:“勺候添新,盼及草木,酒气初显色,金红相间。”他提笔在下面添了句:“海味入锁,香缠藤须,开坛之期近矣。”
午后的阳光穿过藤叶,在酒桶的缝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酒香混着海藻的咸,往聚聚的誓骨上飘,誓骨上的酒龄牌被熏得发暖,“四十五日”的字痕像被酒气浸软了。
“你看新苗的茎,”苏清月突然指着竹栏,“被酒香熏得更红了,像提前染上了酒色。”
陈默凑近了看,果然,新苗的红茎上泛着层淡淡的金,跟酒气里的金晕一个色。“是金核藤的星斑粉在起作用,”他笑着说,“这酒不仅养藤,还能给藤上色呢。”
石敢当往灶膛里添了把红核藤的干花,烟飘出来时,带着股甜香,绕着酒桶转了圈,像在给酒气添料。“我娘说红核花烟能让酒更润,”他望着烟影里的酒桶,“等开坛时,定不会呛着新苗。”
老渔人把孩子们的木勺都取下来,用同源水细细擦了遍,再挂回竹栏时,勺柄上的名字更清了。“这叫‘净勺’,”他指着聚聚的新叶,“跟清月擦叶杯一个理,得干干净净等着盛酒。”
陈默合上册子,看着被酒香熏得泛红的新苗、缠着酒气的聚聚根须、竹栏上亮闪闪的木勺串,突然觉得这酒色从来不是简单的颜色。是三地的味染的色,是藤荫社的盼浸的彩,是聚聚和新苗一起等出来的暖,等开坛时,定能让每个举着叶杯的人,都醉在这金红相间的藤荫里。
苏清月把“聚聚”勺的糕收进食盒,留着给傍晚来的孩子们看。“等开坛了,”她轻声说,“就让聚聚的根须缠着勺柄,咱们举着叶杯,它举着木勺,一起喝。”
夜风里,酒桶的缝隙透出的金晕更亮了,根锁的老根轻轻晃,像在说:还有四十六天,再等等,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