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云游的身影拉得细长，他步履平稳地走向西门外。
方才那幕富家公子与校花的戏码，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远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更轻微，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确认，而非突如其来的冲击。
他甚至在心底快速评估了一下那辆跑车的品牌溢价和折旧率，以及那个奢侈品手袋的边际效用——对林雅而言，其象征意义显然远大于实用价值。
这很符合他对她的判断。
接下来的两天，云游的生活节奏没有丝毫被打乱。
他照常上课，更多地泡在图书馆查阅商业案例，去奶茶店盯着新一批原料的试用效果，和周家明、张涛碰头聊了聊近期的情况。
周家明果然消息灵通，旁敲侧击地问起他是不是和林雅学姐有点什么，被云游一句“不熟”轻描淡写地带过。
然而，有些相遇避无可避。
周二下午，云游去图书馆还几本经济学期刊。就在社科区高大的书架之间，他迎面撞见了正抱着一摞书走出来的林雅。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林雅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指节微微发白。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终却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云游平静的视线，试图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那是一种混合着尴尬、心虚以及一丝残余傲气的复杂神态。
“林学姐。”
云游开口了，声音不大，在安静的书架区间显得格外清晰，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雅的脚步顿住了，身体有些僵硬。
她慢慢转过身，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却显得有些勉强：“云游？好巧。
你也来查资料？”
“嗯。”
云游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几本书的书脊上，《国际金融实务》、《奢侈品品牌管理案例分析》……他抬眼，重新看向她，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学姐最近看来很忙。”
林雅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点防卫性的急促：“是…是啊，课业挺重的。而且…最近也有些别的活动。”
“看出来了。”
云游淡淡接话，目光依旧平静，“那天在宿舍楼下，场面很热闹。”
林雅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红白交错。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被直接摊开了。
云游的直白让她无所适从，她预想中的质问、愤怒或者失落都没有出现，这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反而让她更加难堪。
“云游，你听我解释，那天是李哲他……”她急于辩解，语调抬高了些，引得附近几个看书的学生投来不满的目光。
“学姐。”
云游打断了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你和谁交往，接受谁的礼物，参加谁的聚会，都是你的自由。”
他顿了顿，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冰冷的雨滴砸落：
“我们之间，似乎也从未明确过什么。
不过，即便只是作为普通同学，我也想多说一句。
李哲那种圈子，光鲜亮丽，触手可及，确实很有吸引力。
你想要的那些，他确实能给得起，而我，给不了，也没打算给。”
林雅的脸色彻底白了，云游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内心深处那些连自己都不愿细想的权衡与算计。
她感觉自己的所有心思在眼前这个过分冷静的男生面前都无所遁形。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羞愤之下，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眼圈微微发红，“你以为你是谁？”
“我没说错，不是吗？”
云游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从你第一次找我聊‘项目’，到后来一次次试探我的‘背景’，学姐，你的选择标准一直都很清晰，也很现实。
这没什么不对，人往高处走。只是……”
他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一个礼貌而疏离的距离，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我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免得让你为难，也浪费彼此时间。祝你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说完，云游不再看她脸上是何种表情，是错愕，是羞愧，还是愤怒。
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对话，然后转身，沿着两排书架中间安静的过道，步伐稳定地离开。
没有争吵，没有拉扯，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辩解或挽回的余地。
他就这样，用最冷静的方式，亲手斩断了这根原本就若即若离、掺杂了太多算计的红线。
林雅僵在原地，抱着书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凸起。
周围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细微的脚步声似乎都被无限放大，衬托得她此刻的难堪无比清晰。云游最后那句话，那句“得偿所愿”，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又痛又麻。
她确实想要很多，但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赤裸裸地揭穿和放弃，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空洞。
走出图书馆，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云游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底深处，确实有一丝极淡的怅然若失，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不必要的负累后的轻松与明晰。
这段短暂的、尚未开始就已看清全貌的“体验”，到此为止。
他对爱情那点基于前世记忆的、并不乐观的认知，如今又添了一条更现实的注脚。
也好。
他心想。精力宝贵，更应专注于那些确定能抓在手中的东西——知识、事业、可靠的伙伴。
他掏出那部诺基亚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短信来自周家明：“游哥！西区商业街那边有个铺面好像要转租，位置绝佳！速来侦察！”
云游笑了笑，收起手机，双手插进口袋，步伐加快，朝着校西门外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有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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