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从春芽让她烧第一封信起,就知道出事了。
看着明明相爱至深的两人变成这样。
她心疼得厉害,也为他们感到无比的委屈和不平。
春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毫无征兆地盈满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用袖子快速地擦去泪水,仿佛要抹去所有软弱的痕迹。
她霍然起身,走到书桌旁,铺开纸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写着字。
墨迹未干,她便将写满字的纸张拿起,递给还在默默垂泪的兰香,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
“兰香,去告诉父亲,我想嫁人了。
把这个招亲榜贴出去。
六日后,凡是符合这上面条件的,都可以来李府提亲。”
兰香惊得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纸,又看看春芽异常平静却决绝的脸:
“春芽姐!您别冲动啊!
等大公子回来了,当面问清楚再说也不迟啊!
万一……万一是误传呢?”
“不!就现在!”
春芽摇头,语气冰冷而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立刻去!”
兰香看着春芽那副仿佛心死如灰、却又异常坚韧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用,心中一片冰凉。
兰香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看春芽,依然冷冰冰的不为所动,只得忧心忡忡地去找李安。
李安展开信纸,目光落在“招亲”二字上,心头猛地一震,大吃一惊。
其实从京城来的两封信他都知道,门房老孙头收下给他。
他一看都是给春芽的信,知道定是大公子从京城来的信。
就让老孙头直接给兰香,让她给春芽送去。
虽说他们好似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依然鸿雁传书,按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此时他方才觉的大事不妙啊。
李安心下疑虑重重,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担忧:
“兰香,你老实告诉我,春芽和大公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瞧着春芽这些日心神不宁的,连着大公子两封京城的来信,到底说了什么?
难道他在信中要断了和春芽的缘分?”
兰香见李安神色严肃,也不敢隐瞒。
兰香蹙着眉,细细回想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回道:
“老爷,其实,那两封信,春芽姐根本就没看,直接都让烧了。”
“什么?烧了?”李安瞪大了眼睛,心中惊诧不已。
兰香点头,接着道:“具体的……春芽姐的心思,兰香也不敢妄加揣测。
只是……只是两个月前的那日,林府大太太身边的红玉姐姐突然到我们府上来。
说大太太在茶楼雅间备了茶点,请春芽姐过去叙话,说是有要事相商。
春芽姐便带着我去了。”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继续说道:
“到了茶楼,大太太确实和春芽姐说了好一阵子话。
兰香守在雅间外头,听不真切里头具体说了什么。
只隐约听到大太太提了几句‘京城’、‘贵女’、‘姻缘’什么的。
语气听着倒是挺和气的,像是闲话家常,又像是在提点些什么。
后来春芽姐出来时,脸色就有些发白,眼神也愣愣的,一路回来都没怎么说话。
自那日后不久,京城来的信就到了。
第一封送来时,春芽姐头都没抬,看都没看,直接说,让烧了。
后来的第二封也是如此。
兰香瞧着……瞧着春芽姐那模样,不像生气,倒像是……像是伤心透了,心灰意冷了似的。”
兰香说着,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忍和困惑。
“老爷,您说,会不会是大太太……和春芽姐说了什么?
才让春芽姐忽然就……就这样了?”
李安听完兰香这番叙述,心中顿时明了。
果然是林府大太太在其中作梗!
他这女儿,怕是听了林大太太说什么关于大公子的前程,京城高官贵女才配的上的话,才如此伤心。
如今又听了京城王府都要提亲,这恐怕是要彻底与大公子斩断情丝,快刀斩乱麻吧!
虽然近来因着春芽被封赐“嘉禾乡君”殊荣,又经营食品店,田产,展现出的能干与财力,确实引来不少媒人上门说亲。
其中也不乏一些条件相当不错的人家。
但春芽从未有过半点松口的意思,总是客客气气地回绝了。
李安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招亲榜”,心中五味杂陈,重重叹了口气。
心中明了,此刻她突然如此决绝地要张榜招亲,怕是真的被那消息伤透了心。
哀莫大于心死,在极度绝望和心痛之下,才做出了这般激烈又不管不顾的决定。
李安知道春芽性子倔强,此刻再劝也是无用。
他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依言照办。
他命人找先生将这张招亲榜,抄誊在大张的红纸上。
令小厮贴在扬州城最热闹的文昌阁前的告示栏上。
那红纸黑字,在熙攘人群中格外显眼:
招亲启事
李氏有女,名春芽,年方二八,品貌端正,性情温良。
今为小女公开招亲,诚觅良缘。
凡扬州府内,年龄十八至二十七之未婚男子。
身家清白,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无不良嗜好者,无论贫富,皆可于六日后巳时一刻,亲至城西李府门前参与遴选。
惟愿觅一诚心正意、踏实肯干之君子,共缔良缘。
李安 谨启
这招亲榜一出,宛如在滚油里滴入冷水,瞬间在扬州城炸开了锅!
文昌阁前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争相观看,议论声、惊呼声、调侃声此起彼伏。
“哎哟!这不是那个种出‘御麦’的李家小姐李乡君吗?”
“皇商李老爷家的千金?李乡君,她要公开招亲?”
“条件倒是不高,只要身家清白、身体健康就行?还不论贫富?”
“啧啧,这可是攀上高枝的好机会啊!李家现在可是皇商,又得了圣眷!”
“六日后李府门口?那可有好戏看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扬州城的大街小巷,自然也迅速传到了林府。
林府老太太听了下人的禀报,愣住了。
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手中捻动的佛珠都轻快了几分:
“好……好……这样就好。春芽这孩子……总算想通了。
等衡儿回来,她已名花有主,衡儿也该死心了。
王府这门亲事,可不能出任何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