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楚歌抱着噬宙婴儿，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连滚带爬地撞进了那座巨大如山的腐朽菌伞投下的深邃阴影中。身后，是失控清洁机器人军团制造的金属风暴地狱——切割光束乱飞，分解射线横扫，履带机器人像喝醉的蛮牛般横冲直撞，将巨大的菌柱拦腰撞断，扬起漫天散发着荧光的孢子尘埃。能量过载的爆炸声和金属扭曲的哀鸣不绝于耳。
“咳咳…爹爹…宝宝…宝宝差点就成‘小型有机污染物碎片’了…”噬宙婴儿被呛得小脸通红，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胖手还死死抱着他那闪烁着紊乱光芒的奶瓶。
楚歌背靠着冰冷滑腻、布满厚厚菌苔的菌伞内壁，剧烈喘息，感觉自己的无情道心跟外面那堆失控的破铜烂铁一样，火花带闪电，濒临崩盘。他刚才居然妄想指挥这支古代杀器去打工还债？简直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碎！
“扫扫很荣幸…还有那个‘母巢’…”楚歌眼神阴郁地望向外面那片混乱的毁灭光景。那个直接在神魂中烙印下的冰冷意念，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古老和漠然。
“宝宝刚才…好像…好像摸到一点边…”噬宙婴儿喘匀了气，小脸带着一丝后怕和极度的兴奋，开始操作奶瓶。奶瓶投射出的光幕上，不再是复杂的代码瀑布，而是一堆剧烈扭曲、不断破碎重组的、仿佛由暗红色熔岩菌丝构成的抽象图案。“那个破机器人的核心防火墙硬得离谱！但宝宝的黑客奶也不是吃素的！在它逻辑彻底崩掉、深层菌丝网络被激活反击的瞬间，宝宝截获了一点…一点外溢的数据流！”
光幕上的熔岩菌丝图案渐渐稳定，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如同巨大蜂巢或神经网络般的结构轮廓，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结构中明灭流动，散发着冰冷而庞大的意志感。在结构的最深处，一个异常明亮、带着某种韵律脉动的光点被重点标红。
“就是它！深层菌丝母巢意识！”噬宙婴儿指着那个红点，小脸放光，“宝宝虽然没能侵入进去，但捕捉到了它的一点…呃…‘情绪波动’？在宝宝试图改写机器人底层指令、塞进‘打工还债’程序的时候，这个母巢意识…好像…突然‘醒’了一下！不是愤怒，更像是…好奇？或者…困惑？”
“困惑？”楚歌皱眉，无法理解一个冰冷的菌丝母巢会对“打工还债”这种沙雕概念产生困惑。
“对！就是困惑！”噬宙婴儿用力点头，“就像…就像看到一个原始人拿着石头想敲开宇宙飞船的门！它不理解‘打工’是什么，但它感觉到了强烈的、扭曲它既定‘清洁秩序’的意图！然后…它就反击了！用最粗暴的方式——逻辑污染和强制物理清理！”
楚歌看着光幕上那个冰冷的母巢轮廓，又看看外面还在疯狂破坏的机器人军团，一个更深的寒意爬上脊背。这玩意儿，比追债的瑶池仙子和捉奸的苏夭夭加起来还难搞。它没有感情，只有冰冷的指令和无法理解的底层逻辑。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广域精神扫描！源点：深层母巢！扫描模式：深度污染分析！”奶瓶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投射的光幕瞬间被一片刺目的暗红色覆盖，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菌丝状精神触须的虚影在光幕上疯狂舞动，仿佛要穿透进来！
“糟了！它发现我们了！在分析我们！”噬宙婴儿吓得奶瓶差点脱手。
楚歌也感觉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解析欲念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漫过了他们藏身的巨大菌伞！这股力量扫过他的身体，无情道剑气本能地应激流转，发出细微的嗡鸣抵抗。扫过噬宙婴儿时，小家伙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了奶腥味和菌丝能量的波动似乎引起了扫描力量更强烈的“兴趣”。
“分析…目标：小型有机污染物A（楚歌）…能量特性：低熵锐化（疑似攻击性）…污染等级：极高（精神污染源）…威胁度：中（逻辑混乱）…”
“目标：小型有机污染物b（噬宙婴儿）…能量特性：高熵混沌（信息污染源）…污染等级：未知（存在深层干扰）…威胁度：高（逻辑篡改者）…”
“综合判定：高危污染复合体…清除优先级：提升至…最高级…”
冰冷的、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分析报告，带着母巢那毫无感情的“客观”评判，让楚歌和噬宙婴儿如坠冰窟！清除优先级…最高级？！
“跑！往深处跑！”楚歌当机立断，一把捞起噬宙婴儿，朝着巨大腐朽菌伞内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亡命狂奔！身后，那股冰冷的精神扫描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锁定！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整片区域响起！不是来自某个机器人，而是仿佛从大地深处、从空气中、从无处不在的菌丝网络中同时爆发！原本还在互相攻击、无差别破坏的清洁机器人大军，如同收到了最高指令，所有观察窗内的红光瞬间统一成刺目的猩红！混乱的嗡鸣被一种整齐、冰冷、充满杀伐气息的引擎轰鸣取代！
它们放弃了彼此攻击，放弃了破坏环境，所有“目光”——那些冰冷的扫描光束——齐刷刷地转向楚歌和噬宙婴儿逃窜的方向！下一刻，履带轰鸣，悬浮引擎喷射，节肢迈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机械鲨群，这支刚刚还在自相残杀的军团，瞬间拧成一股恐怖的钢铁洪流，朝着巨大菌伞的入口，碾碎挡路的一切腐朽菌体，轰然追来！
“爹爹！它们来了！全来了！”噬宙婴儿尖叫着，小胖手在奶瓶上疯狂操作，试图释放干扰信号。几道混乱的菌丝能量波射向追兵，打在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悬浮圆球上，只是让它们的红光闪烁了几下，速度丝毫未减！
楚歌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体内那点可怜的无情剑气疯狂运转，却只够在脚下形成微弱的推力，让他不至于被脚下湿滑黏腻的菌毯绊倒。这巨大菌伞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复杂，如同一个被菌丝彻底改造的迷宫。无数粗壮的、已经木质化或半石化的腐朽菌管纵横交错，构成天然的通道和障碍。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甜香。黑暗中，只有一些散发着微弱幽绿或惨白荧光的菌斑提供着聊胜于无的光源，勾勒出通道狰狞扭曲的轮廓。
身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履带碾压菌毯的“噗叽”声、金属节肢敲击石质菌管的“咔哒”声、引擎喷射的尖啸，混合成死亡的协奏曲。几道灼热的切割光束险之又险地从楚歌身侧擦过，将他身后一根垂下的巨大菌须瞬间汽化！
“爹爹！左边！那条缝！”噬宙婴儿眼尖，指着前方菌壁上一道不起眼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
楚歌毫不犹豫，抱着噬宙婴儿猛地侧身挤了进去！缝隙内部极其狭窄潮湿，布满滑腻的菌苔。他们刚挤进去，就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追在最前面的一个履带式机器人显然无法通过，直接用铲斗狠狠撞在了裂缝入口处！碎石和菌块簌簌落下！
暂时安全！但只是暂时的！机器人的撞击声和试图扩大缝隙的切割声就在身后咫尺！
“快！往里！”楚歌催促。缝隙内部似乎通向一个稍微宽敞的空间。
两人狼狈地往前挪动了几十米，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被巨大菌管环绕形成的、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天然腔室。腔室中央，有一个直径数米的、由某种半透明、布满暗红色血管状菌丝的胶质物构成的“水池”，池中不是水，而是粘稠的、不断冒着细小气泡的暗绿色液体，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甜腻腐败气息。最诡异的是，在池子上方的腔顶，垂挂着无数细长的、如同钟乳石般的暗红色菌丝束，菌丝束的末端，都凝结着一滴滴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胶状物，正缓慢地滴落进下方的“水池”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这里的气息，比外面更加古老，更加压抑，仿佛是整个菌丝网络的某个关键节点。那股冰冷的母巢意识扫描，在这里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具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粘稠地包裹着他们。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噬宙婴儿看着那诡异的“血池”，小脸发白。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楚歌警惕地环顾四周，寻找其他出口。身后缝隙处传来的撞击和切割声越来越猛烈，碎石不断崩落！
就在这时！
“嘀嗒！”
一滴末端带着红光的粘稠胶状物，恰好滴落在楚歌下意识抬起的手背上！
没有想象中的腐蚀剧痛。那胶状物碰到皮肤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迅速渗透了进去！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庞大信息流的意念，瞬间冲入楚歌的识海！速度之快，连他的无情剑气都来不及阻挡！
“轰！”
楚歌眼前一黑，无数破碎、扭曲、高速闪过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
一片死寂荒芜的星球，巨大的星舰残骸如同墓碑般矗立…
无数形态各异、但都覆盖着菌丝的清洁机器人，在某种统一指令下，不知疲倦地分解、吞噬、清理着一切“废弃物”…
星舰残骸被分解，金属被回收利用，无法分解的有机质被送入巨大的、如同胃囊般的生化池…
生化池中，粘稠的液体翻滚，暗红色的菌丝在其中疯狂生长、编织、重构…
新的、更强大的清洁机器人，如同果实般从菌丝包裹的“茧”中被“生产”出来，加入清理大军…
清理…分解…重构…生产…周而复始，冰冷、高效、永无止境…
只有一个模糊而宏大的核心指令在一切之上：【净化…回归…初始…】
而在这些冰冷画面的间隙，如同信号不良的雪花般，偶尔闪过一些极其突兀、完全不属于这里的碎片：
一张沾满油渍的、写满潦草公式的草稿纸…
半截断裂的、刻着“赠吾徒楚歌”字样的青玉镇纸…
一个在星空中炸开的、由无数“囍”字欠条构成的烟花…
甚至还有苏夭夭那张冷若冰霜、手持汤勺剑的脸…
这些碎片一闪而过，带着强烈的“异物”和“污染”感，瞬间就被那冰冷宏大的清理指令信息流淹没、粉碎…
“啊！”楚歌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一声，从信息洪流的冲击中挣脱出来，脸色惨白如纸。那些画面和信息，是这颗星球的历史？是母巢的起源和运作方式？那些突兀的碎片…又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青玉镇纸和苏夭夭？
“爹爹！你怎么了？”噬宙婴儿焦急地摇晃着他。
“没…没事…”楚歌甩甩头，强行压下神魂的震荡和那股强烈的不适感。他看向自己的手背，那滴胶状物已经消失无踪，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如同菌丝烙印般的暗红色小点。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注入！目标A（楚歌）精神污染指数飙升！逻辑混乱加剧！威胁度提升！”母巢那冰冷的分析意念再次在两人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警惕？
“嘀嗒！”
又一滴红光胶状物落下，这次目标是噬宙婴儿的小脑袋！
“宝宝小心！”楚歌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滴胶状物落在噬宙婴儿乌黑的头发上，同样瞬间渗透！
“咦？”噬宙婴儿没有像楚歌那样痛苦，反而发出一声惊奇的低呼。他大眼睛眨了眨，小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困惑，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奶瓶投射的光幕瞬间被一片更加复杂、更加狂乱的暗红色菌丝代码流覆盖！但与之前被母巢反击时的混乱不同，这次的代码流，仿佛在…交流？在…试探？
“它…它在和宝宝‘说话’？”噬宙婴儿喃喃自语，小胖手无意识地在奶瓶上滑动，奶瓶也投射出更加复杂的能量菌丝，与那滴胶状物带来的信息流进行着无声的、高速的碰撞和交换。“它…它好像对宝宝的‘黑客奶’很感兴趣…它觉得宝宝…是个…是个‘高效的信息污染处理器’？逻辑…有点混乱…它想…分析宝宝…复制宝宝的能力？”
就在这时！
轰隆！！！
他们进来的那条狭窄缝隙，终于被外面的清洁机器人暴力扩大！一个挥舞着巨大切割圆盘的悬浮机器人率先冲了进来，猩红的扫描光束瞬间锁定了抱在一起的楚歌和噬宙婴儿！
“检测到…高危污染源…执行…最高…清理…”冰冷的电子音宣判。
切割圆盘发出死亡嗡鸣，高速旋转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朝着两人当头劈下！
千钧一发！
“嘀嗒！嘀嗒！嘀嗒！”
腔顶那些垂挂的暗红色菌丝束，如同接到了命令，末端滴落胶状物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下起了一场密集的、散发着红光的“雨”！
这些“雨滴”大部分精准地滴落在那个悬浮机器人的金属球体上！
滋滋滋——！
如同强酸腐蚀！机器人球体表面瞬间冒出浓烈的白烟！那坚不可摧的金属外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融、分解！高速旋转的切割圆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转速骤降！扫描光束疯狂闪烁，电子音变成了混乱的杂音！
“母巢…指令…冲突…目标…同源…信息…污染…处理器…价值…重新…评估…中止…清理…”断断续续的意念在楚歌和噬宙婴儿脑海中响起，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那被“酸雨”覆盖的悬浮机器人挣扎了几下，最终冒着黑烟，摇摇晃晃地坠落下来，“噗通”一声掉进了中央那个粘稠的暗绿色“血池”中，溅起一小片浪花，很快就被粘稠的液体吞没，只留下几个气泡。
后续想要涌入的机器人被更多的“酸雨”阻挡在扩大的缝隙口，猩红的扫描光束在洞口外闪烁不定，发出不甘的嗡鸣，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危机…暂时解除？
楚歌和噬宙婴儿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噬宙婴儿小脸煞白，但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浓浓的好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奶瓶，又抬头看了看那些滴落“酸雨”的暗红菌丝束。
“爹爹…”噬宙婴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的亢奋，“它…它好像…不想杀宝宝了？它觉得宝宝…有用？”
楚歌看着那冒着气泡、刚刚吞噬了一个清洁机器人的暗绿色血池，又看看噬宙婴儿手中那依旧在与母巢意识进行着某种诡异信息交流的奶瓶，一股比被机器人追杀更加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个母巢…它似乎对噬宙婴儿这个“高效的信息污染处理器”…产生了某种冰冷的“兴趣”？
就在这时，噬宙婴儿的奶瓶光幕猛地一闪，投射出的不再是混乱的代码流，而是一个极其简陋、仿佛由暗红色菌丝像素点构成的、不断闪烁的“对话框”。对话框顶端，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菌丝勾勒出的、极其抽象（甚至有点萌？）的圆球图案（疑似代表母巢核心？）。对话框内，一行歪歪扭扭的菌丝文字正在艰难地“敲”出来：
＞ 【处理器…b…价值…确认…】
＞ 【申请…建立…稳定…链接…】
＞ 【开放…次级…数据池…权限…】
＞ 【交换…条件：…提供…污染…样本…（指向楚歌）…及…逻辑…混乱…记录…（指向外面混乱的机器人军团）…】
＞ 【是否…接受？…（Y\/N）…】
在对话框的最下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不断闪烁的附加项：
＞ 【备注：…可提供…实时…清理…现场…直播…服务…（指向洞口外被酸雨阻挡的机器人军团）…娱乐性…评估：…高…】
噬宙婴儿看着这个简陋到极致却又信息量爆炸的对话框，小嘴张得能塞下自己的奶瓶嘴。他猛地抬头看向楚歌，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爹爹我们要发了”的疯狂光芒，小胖手指着那个“直播服务”的备注项，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爹爹！它…它想跟宝宝联网！还想…还想直播外面那些破铜烂铁发疯给我们看！它…它好像…想跟宝宝…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