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青木镇那喧嚣与危机并存的氛围,踏入无尽森林,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浓密的树冠将阳光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落在铺满厚厚腐叶的地面上。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却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各种奇异的鸟鸣虫嘶从四面八方传来,更远处,偶尔会响起令人心悸的兽吼。
凌皓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林间一道模糊的影子,悄然前行。他并未盲目深入核心区域,而是先沿着外围一些被踩踏出的、相对明显的路径移动。这里活动痕迹较多,既有冒险者小队留下的标记,也有大型妖兽穿行时碾压出的兽径。他需要先熟悉这片森林的环境,同时留意任何与异宝或信物相关的蛛丝马迹。
森林外围并不平静。短短半日行程,他已感知到数次小规模的冲突,或是人类修士之间的杀人夺宝,或是与凶猛妖兽的遭遇战。他都谨慎地避开,不欲节外生枝。黑煞宗的悬赏如同悬顶之剑,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正当他穿过一片布满虬结树根的低洼地时,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夹杂着清脆却带着急促喘息的女声娇叱,从左侧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凌皓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在这法外之地,任何多余的善心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然而,那女子的叱喝声中,透着一股不屈的野性与灵动的韵味,与他之前听到的厮杀声颇有不同。而且,围攻者的呼喝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淫邪与污言秽语。
“小娘皮,别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让兄弟们乐呵乐呵,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嘿嘿,这翅膀,这身段,肯定是妖族里的上等货色!抓回去能卖个大价钱!”
“兄弟们加把劲,她快不行了!”
凌皓心中一动,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他“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一名少女正陷入苦战。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八年华,身形娇小玲珑,肌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身颇为大胆、仅遮盖住关键部位的兽皮与轻纱制成的衣物,露出平坦紧致的小腹和修长矫健的双腿。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那双色彩斑斓、宛如蝶翼又带着几分禽鸟特征的羽翼,此刻一只翅膀似乎受了伤,软软地耷拉着,影响了她的平衡与速度。
少女的容颜极为娇俏灵动,带着一股迥异于人族的异域风情。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嘴唇饱满,一双大眼睛此刻因愤怒和焦急而圆睁,瞳孔竟是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瞳!她手持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刃,招式凌厉狠辣,带着一股源自本能的野性,每一次挥击都直指要害,逼得围攻者不敢过分紧逼。
但围攻她的五名佣兵显然经验老道,实力均在凝脉境中期左右,配合默契,刀剑棍棒交织成一张绵密的攻击网,不断消耗着少女的体力。少女身上已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兽皮,呼吸愈发急促,步伐也开始凌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凌皓的目光扫过那几名佣兵,他们眼中闪烁的贪婪、淫靡与暴戾,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这种眼神,与他记忆中那些觊觎白灵儿、逼迫苏婉、蔑视柳慕雪的人,何其相似!一种物伤其类的愤懑,以及对这些恃强凌弱、心思龌龊之徒的本能排斥,瞬间涌上心头。
这少女虽是妖族,但气息纯净,并无寻常妖兽那种暴虐嗜血之感,反而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而这些人类佣兵,行径却与禽兽无异。
救,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当转身离去,避免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但内心深处,那份对不公的愤怒,对纯粹之物的守护之意,却驱使着他做出选择。
就在一名佣兵趁着少女格挡侧面攻击,狞笑着挥刀砍向她受伤的羽翼根部,意图彻底废掉她飞行能力之际——
凌皓动了。
他没有现身,而是隐匿在树冠阴影之中,心念微动,体内那融合了混沌之力的磅礴真元悄然运转。一只近乎透明、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混沌巨掌,凭空凝聚在那名偷袭佣兵的头顶上方,携带着山岳般的沉重威压,猛然拍下!
“轰!”
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那名佣兵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这股巨力直接拍进了地面,筋骨尽碎,当场毙命!扬起的枯枝败叶和尘土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激战中的双方都惊呆了。
剩余的四名佣兵骇然停手,惊恐地望向巨掌消散的地方,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幽暗的树林,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恐惧。能够如此轻易秒杀凝脉境中期修士,出手者至少是气海境,甚至更高!
那妖族少女也趁机后退数步,背靠着一棵古树剧烈喘息,竖瞳中充满了惊愕与警惕。她同样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类修士出手帮她。
“何方高人?我等是‘血狼佣兵团’的人,在此处理私事,还请行个方便,莫要插手!”佣兵中一个看似头领的壮汉强作镇定,朝着四周拱了拱手,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应他的,是又一记无声无息的攻击。
“嗤!嗤!嗤!”
数道凝练无比的混沌真元,如同无形的利箭,从不同角度激射而出,精准地穿透了另外三名佣兵的丹田气海!三人闷哼一声,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修为尽废,瘫软在地,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转瞬之间,五名凶悍的佣兵,一死三废,只剩下那个头领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终于意识到,隐藏在暗处的强者,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前……前辈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我们这就滚,这就滚!”头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再也不敢有丝毫侥幸。
林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那几个被废佣兵痛苦的呻吟。
凌皓依旧没有现身。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容貌和确切实力。解决这些杂鱼,隐匿在暗处足以形成足够的威慑。
那佣兵头领见没有回应,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也顾不得地上的同伴,发疯似的朝着森林外围逃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步同伴后尘。
直到那仓皇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林间,凌皓才将目光投向依旧紧靠着树干,一脸警惕的妖族少女。
少女紧握着双刃,竖瞳死死盯着凌皓藏身的方向,尽管体力透支,身上带伤,却依然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保持着战斗姿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清脆,用略显生硬的大陆通用语问道:“人类,你……为何要帮我?”
凌皓沉默了片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藏身之处缓缓走了出来。他依旧戴着斗笠,面容隐藏在阴影下,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看到凌皓现身,少女明显更加紧张,翅膀微微震颤,似乎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路见不平而已。”凌皓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他们以多欺少,行径不堪。”
少女愣了一下,竖瞳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但多了一丝疑惑。她似乎很难理解,一个人类会出于这种理由帮助一个妖族。“就……就这样?”
“不然呢?”凌皓反问,同时目光扫过她受伤的翅膀和身上的伤口,“你的伤,需要处理。”
他看得出,这少女的伤势不轻,尤其是那只翅膀,若不及早治疗,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他虽非医师,但身上备有一些常用的疗伤丹药和止血散。
少女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权衡利弊。眼前这个人类神秘而强大,救了她,却又让她感到不安。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伤势的担忧占据了上风。她稍稍放松了戒备,但手中的短刃并未放下。
“我……我叫翎月。”她小声说道,算是做了自我介绍,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凌皓,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凌皓。”凌皓报出名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疗伤丹药,屈指一弹,丹药平稳地飞向翎月。“内服,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翎月下意识地接过丹药,放在鼻尖嗅了嗅,确认无毒后,才犹豫着吞了下去。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内腑,让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见凌皓确实没有恶意,翎月的警惕心又降低了一些。她看了看地上死伤惨重的佣兵,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气息深邃的人类男子,竖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无尽森林中,人类与妖族的关系向来紧张,互相猎杀是常态。今日之事,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而凌皓看着眼前这个异族少女,心中也并非毫无波澜。出手相助,或许是一时冲动,但也让他意识到,这片广袤的森林,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这个名为翎月的妖族少女,她的出现,以及那些佣兵提及的“上等货色”、“能卖大价钱”等话语,似乎暗示着森林深处,正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在发生。
或许,从她这里,能得到一些关于那异宝光华,或者森林近期动向的信息?
风雨欲来的无尽森林,因这次意外的相遇,似乎又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