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跟高强度加班七十二小时后，被临时通知要再开个总结会一样，脸上的血污都没擦干净，眼里全是“给我个垫子我就能躺平升天”的涣散。
再看看这片废墟……姜润月再次感受到物理超度效果的压迫力。
她稍微提高了点音量，补充道：“对了，刚才喂你们的紫府蕴神膏，药效相当不错。我建议你们现在静心调息，或许还能有点额外增益？”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被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又刚刚经历了精神过山车的家伙，对她的话展现出了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奇高的执行力。
几乎是话音刚落，呼啦一声，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盘膝坐下，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接受过统一培训。
张岩、葛授这些人好歹还维持着点门派弟子的矜持，闭目调整呼吸，手势还带着点掐诀的影子。
林九师兄也努力坐直了身体。
再看那九位龙牙战士，盘腿坐姿那叫一个标准硬朗，绝对是从无数次战术冥想（或者强行休息）里练出来的。
最惊人的是，他们几乎眨眼间就入了定，前一秒还一个个眼神涣散像被掏空，下一秒气息就变得悠长而平稳，身体自然沉静下来，仿佛之前惨烈的伤根本不存在。
姜润月看着这集体秒切“省电冥想模式”的效率，眼角抽了抽。
这执行力，这自我安慰能力…绝了。
她只能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不愧是专业人士，抗压能力mAx，摸鱼（不，是调整）技巧也一流。
时间这东西，在打坐调息中溜得跟办公室摸鱼时一样快。
感觉上也就是姜润月闭目养神、努力把脑子里那些“这个报告怎么写”“那个报销单还没交”的琐碎念头按下去，顺带数了一遍自己还有几颗储备粮的工夫。
“妈呀——！！”
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焦土营地的寂静。
那声音里灌注的纯粹能量，震得地上几块小石子都弹跳了一下。
姜润月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人影像装了火箭喷射器一样，嗖地从地上原地蹦起三尺高！
是阁皂山的葛妙。
这姑娘此刻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萎靡不振、仿佛被工作榨干的痕迹？
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得像是喝了一整箱能量饮料外加被老板通知了绩效A+。
她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几乎要喷射出实质化的、名为“惊喜”的激光，激动得手足无措，在原地连转了好几圈。
“御法境后期、御法境后期！我的天啊！！老娘……咳咳，本姑娘终于突破啦！！”葛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后面强行挽尊的“本姑娘”三个字听起来极其刻意而虚弱。
“这比师门里三年苦修都管用啊！果然…果然斩妖除魔才是正道，这比发奖金都管用，哈哈哈哈哈！”
葛妙如同刚拿到最优业绩奖金的小组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连蹦带跳，激动得就差扯着嗓子高歌一曲了。
就像是葛妙这声尖叫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周围那些盘坐着的“同事”们，接二连三地睁开了眼。
离得最近的葛授，睁开双眼的一瞬，瞳孔深处似乎有一道细微的电弧闪过，随即内敛。
他先是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或者是不是还在梦里梦到了奖金翻倍。
待感受到体内澎湃了许多的全新力量时，他那张一向沉稳、带着点研究员气质的脸上，先是有些恍惚，随即慢慢咧开一个巨大、纯粹而略显傻气的笑容。
“后期……真的后期了！”
葛授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颤抖，随即猛地站起来，兴奋地在原地连着蹦了好几下，地面上的焦黑尘土随着动作噗噗扬起。
“这趟……血赚啊！”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旁边的焦黑断木桩，震落一片黑灰。
紧接着是茅山派那对组合。
林九的眼中青气流转，方正的脸上微微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也明亮锐利了不少。
他那表情，混杂着惊讶和一种“居然还能有额外收获”的、被天上馅饼砸中的茫然惊喜，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又努力想压下去维持形象，最终形成了一种有点扭曲的欣慰神情，对着旁边乐得嘴都要咧到耳后根的钱大豪点了点头。
钱大豪那就更夸张了。
他先是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蒲扇大的双手，又猛地站起，身上的肌肉块仿佛都鼓胀了一圈，散发着生铁般的光泽。
他仰头，朝着那片污秽未散的天空，发出一声洪亮的、饱含长期被工作压抑后的畅快：“吼——，好爽！御法境后期，终于摸到后期门槛了！”
龙虎山的三位，表现则要“职业化”许多。张沛和张偲兄弟先后站起，气息比之前沉稳悠长，目光精炼。
两人相视一笑，虽无大动作，但那挺拔昂扬的姿态说明了一切。
最后醒来的张岩，本已是御法境后期，他面色平静地睁开眼，眼底深处那缕精光如同高速服务器运转时的指示灯般一掠而过，气息更加圆融内敛。
虽然没有明显的升级提示音，但那沉稳如岳、气息愈发沉浑的感觉，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不动声色地拿下一个潜力巨大的新客户。
九位龙牙战士之中，代号“磐石”为首的小队指挥官缓缓起身，他身后的队员们也跟着动作整齐地站起。
磐石仔细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腿脚关节，动作精准流畅，没有之前激战过后的迟滞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高强度“优化训练”后的韧性爆发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神锐利，带着点工程师调试完关键参数后审视整机的冷静。
磐石一步踏前，左脚猛地一顿，“啪”地一声脚跟撞上地面，行了一个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般的举手礼。
他身后的八位队员动作整齐划一，立正，敬礼。
动作快得像被同一个按键控制。
“龙牙特战小队，代号磐石，携全体队员，”
磐石的声音像淬过火的钢铁，洪亮而清晰：“多谢姜首席灵药与庇护，全员已提升至开光境巅峰状态，随时准备投入新阶段战斗任务，请指示！”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刚刚完成KpI考核并超额完成的职业自豪感。
这庄重的场面，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嘹亮的口号，让刚才还在兴奋地蹦跳的葛妙瞬间安静下来。
钱大豪也忘了喊加薪，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这九台仿佛刚经历了全面保养和硬件升级的“人形设备”。
姜润月看着这帮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老子刚被打了鸡血”气场的队员们，心头那点残留的社畜倦怠感都被冲淡了不少。
她起身，拍了拍制服后摆上的灰尘，脸上总算露出一个还算真心的、有点欣慰的笑容，对着磐石回了一个不那么标准，但至少态度端正的点头。
“行，状态都达标了就行。客气话不用再说，咱们一路协同作战，大家都辛苦了。” 她话锋一转，指向远处天边。
“回基地的车该来了。”
仿佛是系统在她话语落下时准时响应，遥远的天际传来螺旋桨，撕破空气的低沉嗡鸣，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灰蒙蒙的天空背景下，一架深灰色的武装运输直升机，如同钢铁打造的狰狞巨兽，带着压倒性的机械力量感，卷起地面上大片枯焦的灰尘与碎屑，稳稳地悬停在离地不远处的半空。
强劲的气流从巨大旋翼下方猛烈倾泻而下，将营地里的浮土碎渣激荡得漫天乱舞。强劲的旋翼风压混合着引擎轰鸣和扑面而来的灼热废气，狠狠撞在所有人脸上。
现场瞬间一片兵荒马乱。
猝不及防的钱大豪，下意识地骂了半句，就被狂风硬生生灌了回去。
众人不得已纷纷撑起护罩，尽量不让自己变得更狼狈。
直升机的侧舱门被用力拉开，露出几个穿着同样深灰色作战服的身影，朝着地面打着手势，示意他们赶紧登机。
姜润月顶着能把人吹得后撤三步的强风，微微眯着眼，抬手示意：“磐石队长，按照流程安排有序登机，快！”
磐石立即会意，顶着烈风，声音却洪亮如同扩音喇叭，穿透了螺旋桨的噪音：“龙牙小队！前五后四！交替掩护！登机！其他人员！请迅速跟上！注意脚下障碍物！”
指令清晰有力，如同调试好的工业流程。
九位龙牙队员反应迅捷如机器，五名队员迅速猫腰，以战术小分队突进的姿态，顶着风压低身体姿态，快速而警惕地冲向直升机敞开的舱门。
动作精准利落，显示出令人惊叹的身体素质和团队协同能力。
登上后，其中两人迅速侧身占据舱门左右有利位置，为后续登机人员提供掩护视野。
整个过程高效得如同传送带输送货物。
龙虎山、茅山、阁皂山的人紧随其后，也学着猫腰低头迅速登机。
姜润月是最后一个。
在靠近直升机的强风区内，她一步跃上舷梯，钻入喧闹狭窄的机舱。
沉重冰冷的合金舱门“砰”一声在她身后重重关上，瞬间将那狂暴的噪音隔绝了大半，虽然发动机的轰鸣仍在耳中回荡不休，但总算能听见人说话了。
舱内灯光明亮，所有人或蹲或坐在固定的安全网旁边，脸上都混合着风卷残云过后的狼狈，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又猝然升级的茫然无措感。
葛妙一边扒拉着头发里的焦土颗粒，一边小声抱怨：“姜姐姐……这接应方式也太狂野了……差点就把我人吹走了……”
语调里满是后怕。
葛授则低着头，小心地翻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皱巴巴的阁皂山制式法袍，心疼地试图把某个顽固的污渍蹭掉：“这战损……回头申请装备补贴都不知道够不够赔……”
钱大豪刚抹掉一脸的黑灰，正想感慨几句，视线一转正巧瞥见一个龙牙队员。
那队员正靠着冰冷的舱壁，低着头左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轻轻地、反复地按压着，同时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
脸上没有兴奋，没有疲惫，只有一种极其复杂的平静。
直升机巨大的阴影掠过下方的焦黑土地，那触目惊心的疮痍在视野中不断缩小、扭曲、变形，渐渐被厚重的云层边缘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