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无论武子谏死没死，眼下这局面，也未必与他无关。
杨柳青沉默片刻，：“不管武子谏是生是死，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到怨罗天门。这鬼雾的根源，多半藏在那里。”
话音刚落，身旁的阿仰已抬手祭出幻蝶。
只见她指尖泛起淡紫色微光，数十只薄如蝉翼的紫蝶从她袖中飞出，翅膀扇动时洒下细碎的荧光，在浓稠的黑雾中竟不受半分阻碍。
这些幻蝶似有灵识，在空中盘旋片刻后，便朝着苍洲城东北方向缓缓飞去，若隐若现的蝶影，恰好为三人在迷雾中划出了一道清晰的引路轨迹。
阿仰攥紧长弓，眼中满是笃定：“我的幻蝶能感知阴邪最盛的地方，跟着它们走，定能找到怨罗天门的入口。”
云舟在浓雾中缓缓滑行，划破空气时，连涟漪般的乾坤之力的波动都被厚重的雾气吞噬。
杨柳青立在船头，目光穿透外层稀薄的鬼雾，望向下方苍洲城的腹地。
那里便是武子谏昔日的盘踞之地，此刻却被一团深不见底的黑雾裹得严严实实，他试图窥探，视线刚触到雾层边缘，便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反弹而回，连半分景象都无法看清。
“这雾不对劲。”
吕明微走到他身侧，指尖凝聚的灵力化作一道细光，探向那片黑雾，结果与杨柳青如出一辙，细光刚靠近便瞬间消散。
他眉头拧得更紧，“外层雾气我们尚能堪破，唯独武子谏的地盘，像是被设了结界，连灵力都穿不透。”
杨柳青收回目光，心头的疑惑与好奇如潮水般涌来，武子谏若真死了，为何他的宅邸会被如此诡异的黑雾守护？
可转念一想，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怨罗天门，而非追查武子谏的生死，若此刻强行探查，一旦惊动了黑雾后的势力，反而会打乱寻找天门的计划，得不偿失。
“不必在此纠缠。”他操控云舟转向，“这雾越是古怪，越说明背后有问题，但我们没必要打草惊蛇。先找到怨罗天门，弄清楚鬼乱的根源，再回头查武子谏的事也不迟。”
阿仰闻言，立刻催动袖中的幻蝶，紫蝶在船头盘旋片刻，重新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云舟缓缓调转方向，避开了那片无法窥探的黑雾，继续在浓雾中穿行，只留下那团深不见底的阴霭，在苍洲腹地静静蛰伏，像一头等待猎物的巨兽。
杨柳青立于云舟船头，指尖掠过身前缭绕的雾丝，那冰凉的触感中裹着细碎的鬼气，顺着指尖往袖口钻。
他凝眸望去，只见雾层深处隐约有黑影闪动，几只青面鬼竟不似往日般畏光，反而大摇大摆地在街巷间游荡，利爪划过墙面的刺耳声响，穿透浓雾传进耳中。
“寻常鬼物都不会在白天出现，如今这些鬼物却能在白昼横行。”他声音沉了几分，目光扫过下方被雾笼罩的屋顶。
“这雾不仅能遮蔽视线，更是在滋养它们，像是给鬼物铺了张安乐床，让它们能肆无忌惮地吸食生魂。”
身旁的吕明微闻言，抬手祭出一道符纸，符纸在空中燃成金芒，却只照亮了周身数丈的范围，稍远些的地方，依旧被浓雾化开的阴霭吞噬。
“照此情形，城中百姓怕是……”他话未说完，便见一只鬼物猛地撞向云舟，被吕明微挥剑斩成黑雾，那消散的瞬间，还传来一声类似人类的惨嚎，听得人心头发紧。
阿仰攥紧了腰间的箭囊，幻蝶在她身前飞得愈发急促：“幻蝶感知到前方阴邪更盛，怨罗天门应该不远了。只是这雾里的鬼物越来越多，我们进城后得更小心些。”
隆冬腊月，朔风卷着碎雪，在苍洲地界的荒原上打着旋儿。
铅灰色的天穹压得极低，连日光都被厚重云层啃噬得只剩几缕惨淡的微光，洒在冰封的冻土上，映出一片冷硬的白。
杨柳青立在轮回云舟的船头，衣袍下摆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这漫天风雪与化不开的浓雾，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这片土地裹得密不透风。
“似乎找到了！朝东南方向走！”
阿仰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雀跃。
她裹着件绣着细碎毒虫纹样的绛色棉裙，她抬手掀开绛色棉裙的袖口，露出一截莹白手腕，腕间银链上系着只半透明的琉璃小盒，盒盖刚打开条缝。
一只巴掌大的蝶蛊便振翅飞回，翅面缀着细碎的银蓝磷粉，在昏暗雾色里泛着微光，本该斑斓的蝶翼边缘，此刻却凝着一层极淡的金芒，正朝着东南方的浓雾深处簌簌扇动，触角精准地锁定着某个方向。
阿仰眼中霎时掠过一丝亮色，侧身对着舟内喊道：“准备出发！”
舱内立刻传来杨柳青沉稳的应答，伴随着云舟被催动的嗡鸣。
吕明微的灵力顺着船身纹路铺开，原本在风雪中微微晃动的轮回云舟顿时稳如磐石，船头镶嵌的灵玉骤然亮起暖黄光晕，将前方的浓雾撕开一道浅浅的口子。
杨柳青驱动云舟朝着阿仰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船尾划破浓雾，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涟漪。
就在他们刚走不久，在他们方才停留的那片浓雾之下，冰封的冻土忽然裂开一道细缝。
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从黑暗中缓缓睁开，瞳孔不是常人的圆形，而是如虫豸般的竖瞳，正死死盯着轮回云舟消失的方向。
那道裂缝里渗出黏腻的黑雾，顺着冻土的纹路蜿蜒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苏醒，只待时机便要追向那艘载着天命人的云舟。
而苍洲的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愈发凛冽了。
阿仰将幻蝶收回琉璃盒，指尖还残留着蝶蛊翅膀扇动的微凉，全然没注意到腕间银链上，刚才沾到的几点雾沫正悄然褪去，露出底下极淡的灰痕，那灰痕形状细碎，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过的印记。
吕明微靠在舱门边调息，金丹灵力缓缓流转，修复着方才催动符阵消耗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