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西天染成橘红时,田埂上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顾念苏刚把最后一块草帘盖在菜畦上,就见巴图拎着小陶罐跑过来,罐口沾着泥土,显然是又去瞧过石根处的花种子。
“顾老师,种子还没冒头呢。”巴图蹲在红裸石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土面,语气里带着点着急。秦叔扛着锄头走过来,往石缝里瞅了瞅,笑着拍他的肩:“急啥?落日还没吻到石头顶呢,等它把潮气焐得再暖些,种子就肯露头了。”
话音刚落,天边的落日往下沉了沉,金红的光恰好落在红裸石顶端,把粗糙的石面镀得发亮。风忽然慢了下来,菜苗上的叶子不再摇晃,连刚飞回来的几只蜜蜂,都停在草帘上,像是在等着看落日吻石的模样。
苏清辞牵着阿朵的手,站在田埂边望着这一幕。阿朵仰头看着红裸石顶的光,忽然拽了拽苏清辞的衣角:“清辞姐姐,落日吻石头的时候,是不是在跟它说悄悄话?”
“或许是呢。”苏清辞指着石顶的光斑,“它在告诉石头,今日的菜苗又长了半指,石缝里的草芽更绿了,连蜜蜂都记住了这儿的嫩气。”正说着,远处传来牛铃声,王大叔赶着牛车过来,车斗里装着刚编好的竹篱笆,“明儿把篱笆围上,既能挡野物,又能让菜苗顺着爬。”
顾念苏走到红裸石旁,摸着被落日晒得微烫的石面,忽然发现石顶的光里,竟浮着细小的尘埃,像是被落日吻出的金屑。她回头喊孩子们:“快来看,落日给红裸石缀新芒呢!”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巴图踮着脚往石顶望,只见橘红的光裹着石头,连石缝里的水珠都映出细碎的光,像是把星星嵌在了石头上。阿朵伸手想去碰石面,又猛地收回手,小声说:“别碰疼了,落日还在吻它呢。”
众人都笑起来,却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夕阳一点点往下沉,吻着红裸石的光渐渐往下移,从顶端漫到石身,把田埂、菜畦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颜色。菜苗在暮色里泛着淡绿,草帘上的麦秆香混着泥土气,随着晚风飘得老远。
巴图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烤得焦香的麦饼,掰成小块放在石根处:“秦爷爷说,落日吻过的地方都暖,给种子留点香,它肯定愿意快点发芽。”秦叔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伸手拂去石面上的草屑:“落日不仅吻石头,还吻着咱的菜苗、种子,吻着这田埂上的日子呢。”
等落日的最后一缕光从红裸石顶褪去,天边的橘红渐渐淡成浅紫。顾念苏拿出木牌,就着余晖添下一行字:“三月廿八,落日吻石,待新芒。”炭笔的墨痕在暮色里泛着浅光,和前几日的字迹叠在一起,像是把落日的温度,都刻进了日子里。
往回走时,巴图频频回头望。红裸石立在田埂边,石身还留着落日吻过的暖,石根处的泥土里,藏着待发的花种,菜畦上的草帘下,护着长势正好的新芽。他悄悄在心里跟红裸石说:明日我还来,等着看你被落日吻出的新芒,等着种子跟着光的痕迹,把绿芽顶出泥土来。
暮色渐浓,红裸石的轮廓融进田埂的阴影里,唯有石顶残留的暖,还在护着土里的希望。风掠过菜畦,草帘轻轻晃,像是在应和着落日的约定——明日此时,它还会准时落下,吻过红裸石的顶,吻过田埂上的绿,把日子里的盼头,都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