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中路门户洞开,恰如那贵公子先前所算。他眼中精光乍闪,左掌如出膛弹丸,直取不敬心口。这破绽乃他借招式变化诱出,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稍有迟疑,那便是午夜梦回也要自扇耳光的憾事。
此掌不掺半分花哨,内力自丹田急涌,掌缘隐有青气缭绕。更毒辣处,伴随着掌风,他腕间忽抖,一道青碧长鞭如活物般从他的指尖窜出,紧随掌势之后,竟要趁不敬双手被控、无从拆解之际,劈头盖脸砸向其天灵盖。鞭梢破空,带着细微的“咻咻”声,与掌风汇成一股凌厉气劲,直教周遭空气都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眼看这一击便要得手,不敬却轻轻叹了口气。
只见不闪不避,竟硬生生受了这掌鞭相逼的势头,右腿陡抬,如钢鞭般蹬向那贵公子肋下。除非你不进攻,不然必然露出破绽,而那处正是贵公子出掌时露的空当,脚风凶恶,带着“呜呜”的声响,当真是势大力沉,若真被踢中,怕不是当场就要骨裂筋断,少说也要重伤。
此刻选择权陡地又落在那贵公子手中。他先前已见识过不敬的卸力功夫,端的是“一蚊不能加身”,便是自己全力一掌拍去,大半力气也要被那和尚化于无形。何况这僧人身材魁梧,僧袍下肌肉虬结,一看便是皮糙肉厚、耐打至极的模样。真要硬碰硬,哪里是两败俱伤?怕是对方只受些皮肉轻伤,与先前一样,在脑袋上留下一道红印子,自己倒要落个重伤的下场,这等亏本买卖,他岂会做?
顷刻之间,贵公子足尖一点青石,身子如纸鸢般向后急掠,硬生生拉开丈许距离。掌力一散,那道青碧长鞭失了牵引,在空中虚晃几下,便化作点点青气消散无踪。
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这和尚的武功,竟与自己不相伯仲。纵使自己刚破境、境界未稳,未能全力施为,可对方瞧着也未出全力,方才那番试探,自己看似占了上风,实则不过是对方未动真章罢了。
“不敬大师这手卸力的功夫,果然独到。
贵公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却藏着几分不甘。
“本公子姓冯名炀,大师可得记好了,省得再说本公子不知礼数,一会儿大师到了阴曹地府,也好报我的名号,免得做一只糊涂鬼。”
话一说完,他不给不敬开口的机会,身形再动。
这一次,掌风全然不同,先前的刚猛之意褪了大半,转而如灵蛇吐信,飘忽不定。青碧长鞭再度自他双手指尖涌出,在掌力牵引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竟施展出一套完整鞭法。
时而如长蟒出洞,鞭梢直刺不敬心口;时而如惊鸿掠影,斜抽其肋下空当;时而又如乱雨打萍,鞭梢分作七八点,虚虚实实罩向对方周身大穴。掌风为虚,引开不敬注意力;鞭劲为实,招招不离要害,逼得不敬不得不凝神应对,双掌护在周身,掌上真气流转,竟如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
饶是如此,仍有几道鞭影漏过防御,在“噼啪”的声响中,抽在不敬的护体真气上。那一瞬间,不敬只觉胸口发闷,这鞭劲看似柔缓,落在真气上却似针尖刺布,竟要硬生生扎进体内,搅乱他的内息。他僧袍下的肌肉微微绷紧,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暗自将“如是空”运至极致,真气如细流般遍走全身,将鞭上的内力与力道一点点引向脚下。不过半刻钟,他那双扎在青石上的脚,已缓缓向下陷去,石屑簌簌落下,竟似钉子般,深深钉入了坚硬的石坪之中。
冯炀见此情景,心中更是惊讶。他手中长鞭再抖,忽地变了路数,不再一味猛攻,反而如蛛网般撒开,鞭梢在半空织出一片青影,竟要将不敬的退路尽数封死,这和尚根基扎实,若不打乱他的下盘,怕是难寻胜机。
不敬双脚深陷石中,心中如明镜似的。这般一味固守绝非长久之计,他虽有底气与冯炀耗下去,可“久守必失”四字如警钟在耳。方才冯炀借招式变化便能诱他露破绽,此刻对方若再出新招,自己未必能次次应对从容。更要紧的是,这冯炀乃是西方魔教中人,其所练《六欲心经》最擅扰人心智,保不齐何时便会施出邪术,届时心神一乱,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处,不敬猛地一跺脚!这一脚下去,力道竟似要震裂大地,脚下青石“咔嚓”作响,周遭屋顶瓦片应声而落,碎渣四溅,直教冯炀眼皮一跳,这和尚竟要转守为攻!
未等冯炀反应过来,不敬右拳已如重炮,直直捣出。此拳无半分花哨招式,既无精妙拳路,也无刁钻角度,却凭着两样叫人胆寒的本事:一是不敬天生神力,筋骨似铁铸铜熔;二是他运起“如是性”功法,将拳势模拟山岳之重,拳未及身,已带起一股沉凝如山的气劲,周遭空气都似被压得滞涩起来。
冯炀先前苦心织就的漫天鞭影,与这一拳相撞,竟如精瓷砸向巍峨山岳。只听“噼啪”连响,青碧鞭影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青气消散,那股沉重力道透过鞭网传过来,直教冯炀手腕发麻,心口发闷。
“来得好!”
冯炀低喝一声,脸色骤然紧绷,他早料到这和尚不会一直挨打,却未想反击来得如此刚猛。危急关头,他身子竟如没有骨节般,极不合理地向旁一扭,整个人似软蛇般贴地滑出半尺,堪堪避过这石破天惊的一拳。
饶是躲得迅捷,冯炀仍是惊出一身冷汗。不敬这拳的拳风太过凝实,竟似有形之物,他身子虽闪过去,肋下衣襟却被拳风扫中,“嗤啦”一声裂出一道大口子,原本潇洒飘逸的侠客装,顿时缺了一块,瞧着竟有几分乞丐衣衫的狼狈模样。冯炀低头瞥了眼破损的衣襟,眼中厉色更浓,手腕一抖,青碧长鞭再度涌出,这一次却不再织网,反而如毒蛇吐信,直取不敬拳头上的关节,他要借这刁钻一击,逼退对方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