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光是我——
华商脸上温雅的笑意渐渐褪去，眼底多了点锋锐，折扇一收，竟“啪”地戳在地上：“你若真嫌弃，现在就可以走。”
莲儿也皱了皱眉，平日不动声色的神色此刻也带了几分冷意：“吵够了吗？”
我一下被噎住，心口闷得发疼，突然觉得自己被欺负得最惨：“你凶我？你居然也凶我？！”
下一秒，我伸手进怀里摸着什么就要砸过去。
“住手！”莲儿一声冷喝。
华商也瞬间拔出扇骨，往我面前一拦：“你疯了不成？！”
场面一度混乱，三个人竟真的打了起来——我从怀里摸出龟壳乱拍，华商用扇骨挡，莲儿直接空手制住我手腕，动作冷厉得让我心里一颤。
就在我们三人呼吸急促、情绪即将爆炸的时候，忽然周围“咔咔咔”作响，那些七情石像似乎都在同时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看戏。
我猛地停了动作，心里一凉：“不对……咱们是不是被这些玩意儿影响了？！”
莲儿的手指微紧，缓缓松开：“……嗯。”
华商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地方，怕是专门引人动情动怒的。”
三人沉默了一瞬，我鼻头一酸，又开始默默流泪。
“呜呜呜……我不行了……我真的要死在这儿了，连个好看点的墓碑都没有……”
华商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天哪你哭起来怎么比棺材板响还难听！”
“你！”我泪眼汪汪地抡起袖子朝他脸上一糊，“你这是幸灾乐祸！”
莲儿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剑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别吵——”
可声音已经明显颤抖，像是憋笑憋哭又憋火气憋到内伤。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嘛？！”我哽咽着，吸着鼻子。
莲儿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周身内力轰然鼓荡！只听“轰——”一声，他将劲气震向四周石像！
然而石像纹丝未动，反而比刚才更眉目张扬，仿佛所有目光都同时投到我们身上。
我打了个冷战，喉咙像被攥住：“糟了……它们好像被我们激怒了。”
“激怒？哈哈哈哈——”华商突然狂笑，笑得眼角都要挤出泪来，“莲儿，你是不是帮它们添了把火！？”
“闭嘴！”我气得一跺脚，脑子里像点了火药桶，“要不是你非要跳进来——”
“要不是你脚滑——”华商笑骂回去。
莲儿咬牙切齿地低吼：“够了！”声音带着几乎压不住的怒意，他自己都愣了一瞬，像是被吓到，又像是在拼命压抑什么。
可越是想克制，火气就越烧得旺。我的心口砰砰乱跳，情绪像被什么勾着往外翻，我忍不住一把推开华商：“都是你！”
“你再推我试试？”华商脸色一沉，伸手把我往回一拽，几乎要跟我扭打在一起。
莲儿的呼吸也乱了，他忽然将袖中刀重重往地上一插，眼神冷得要滴血：“你们两个——够了！”
声音落地，空气僵了半拍。
我这才发现——连莲儿的手都在抖。
“我们……是不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我喃喃道。
可说完这话，我心头却猛地涌上一阵恐惧，像被冰水浇透，看谁都阴森可怖。华商的笑在我眼里变成恶鬼咧嘴，莲儿的脸线条扭曲得像要吃人。
我尖叫一声，把手里那只龟壳“啪”地砸过去：“你们不要过来！！”
莲儿侧身避开，华商被砸得一愣，吼道：“你疯了？！”
我没空理他们，在怀里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我之前从那具石床上的尸体那里摸来的银盒。
此刻我的手心却像被火灼一样，本能地大叫一声，抡圆了手臂将它抛了出去！
“当啷——”银盒正好砸在一尊愁苦脸的石像脚下。
下一瞬，轰然迸出五彩光芒，宛若水波荡开，把整片石像群照得透亮。
我们三人同时一滞，脑子里那股乱七八糟的情绪像潮水般褪去，刹那间清明下来。华商先是愣住，接着深吸一口气，捂着心口喃喃：“我好像……刚才真想打死你。”
“你现在不想了？”我哆哆嗦嗦问。
“嗯。”他一本正经地点头，“不想了……至少今天不想。”
我赶紧跑过去，将银盒从地上捡起，烫得我又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莲儿走过来，神情终于恢复一贯的冷静，从我手里接过那只银盒。指尖停顿片刻，他凝视着银盒，许久才低声道：“原来……它在这里。”
我愣住：“它？啥它？你下墓是为了找这个？！”
莲儿没立刻回答，只是把盒子翻过来又看了看，似乎在确认什么：“我找了它很久，没想到竟会被锁在这里面。”
我急得直挠头：“那你快打开啊！别吊我胃口！”
莲儿摇了摇头：“打不开。至少现在不行。”
我们三人都盯着那银盒，直到光芒一点点消散，重新变得暗沉。
周围的石像也随之黯淡下去，眉目神情还在，却只是普通雕刻，再没有先前那种挠心挠肺的压迫感。
“……没事了？”我小心翼翼问。
莲儿将银盒收好，淡淡道：“暂时。”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我再也不想见到石头了。”
可我们还是得继续往前。
石像群后方有条狭窄甬道，黑漆漆的，仿佛要把人整个人吞掉。
我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小声问：“咱们这是地底第几层了？怎么感觉比地狱十八层还多……啥时候才到头啊？”
“我看，”华商忽然接话，带了点轻松口吻，“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一愣：“你咋知道？”
他用折扇一指前方：“你瞧那边——”
前方的黑暗尽头，突然蹦出一抹圆亮，远远看去就像天上一轮低悬的月。我们都愣住了，那光冷冷的、孤孤单单地挂在前头，看得久了才觉得不对劲——那圆亮没有月的柔和，也不像火把的跳动，它的边界分明，光面上又含着些许反光，近大远小的关系告诉我，这东西离得很远，甬道一定长得出奇。
“天光！”我兴奋得差点蹦起来，“走走走走走——！”
于是我们便一步一步朝那点光走去。灯火被甬道压着，四周更沉、更静，那圆亮却像是越走越真，像水面上的月影：光里隐隐映出树枝，仿佛有只蛙在那儿一跃，水面泛起涟漪。
三人顾不得喘息，沿着不成型的石阶往上爬。
爬到一半，我忽然心头一紧，忍不住叫停：“等会儿！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华商停下来，挑眉：“忘啥？”
“我也不知道！”我捂着脑袋皱眉，“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莲儿也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