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不眠。
当朝中书令之子下落不明,整座京城灯火通明。
大量的军伍穿梭在街面上,任何形迹可疑之人都会被再三排查,尤其是轿子、马车,更是被搜了个里里外外仔仔细细。
宫中正阳门大开,无数臣子入了宫,又出了宫。
将领们骑在马上,带领军伍穿梭在各坊。
快到子时的时候,柱国将军郭臻率三百军伍,将崔府围住了,谁都不准靠近。
仅仅通过这一件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宫中、朝廷,几乎是公开告诉所有人,嫌疑人是崔刃,崔刃头号嫌疑人,唯一嫌疑人!
京中如同要被翻个底朝天似的,不止因婓象是中书令之子,更因他知道火药配方。
京城四门早就被落下了,宫中下了令,一日找不到婓象,一日不开城门,以此确保如果婓象吐露了火药配方,配方不会传出京中。
整座京城的城墙之上,更是站满了弓手,高举火把,只要是会飞的,不管是不是鸽子,全部射下来。
兵部下了死命令,如果哪个弓手的头上飞过一只鸽子,杀头!
不错,就是杀头,不是什么军法处置抽鞭子或是踢出军营,就是杀头。
然而朝臣也好天子也罢,没有人指望京卫能找出婓象,大家真正指望的,是唐云。
除了带兵作战外,唐云还具备一项特殊的能力被世人称赞不已,那就是查案。
再一个是唐云有前科,“绑架”这种事,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既然出现了同行,那么最有可能破获此案的,肯定也是他这个行业翘楚。
可眼看着快天亮了,县子府并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明明还未到待朝的时辰,上朝的文武百官,已经来了七七八八,聚集在大殿之外。
天子一夜未睡,重臣、老臣,进进出出。
每个人都知道,君臣商议的已经不是如何找到婓象了,而是制定应对之策,围绕着崔氏,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又要如何施雷霆手段迅速将崔氏赶尽杀绝。
甚至兵部还提出了一大电脑火药配方真的外泄了,能否以最快的速度将火药武装到边军,先下手为强,孤注一掷进军草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婓术终于走出了偏殿,疲惫不堪的模样连走路都有些摇晃。
下了台阶,婓术有些涣散的目光,突然射出了一道冷意,望向了一个人,崔刃,如同没事人一样的崔刃。
崔刃迎上了婓术的目光,面无表情拱了拱手。
婓术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
“待朝。”
文武群臣面面相觑,正常开朝?
婓术都这么说了,官员们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随着大殿外传来鸣鞭之声,群臣面色各异走入了大殿之中。
天子坐在龙椅上,难得戴了玉冠,面容被遮挡在后,也只有出入偏殿的大臣知道,龙颜大怒,真正的大怒了,无论能不能找到婓象,宫中都会除掉崔刃,灭掉崔氏,不计代价!
随着一声开朝,愣是没任何官员出班。
按理来说应该是三省官员先出来,可整个大殿极为安静,安静的诡异。
“鸿胪寺寺卿崔刃。”
天子突然开了口,声如洪钟。
“崔刃,居九卿之位,掌四方朝贡、宾客迎送之责,本当恪尽职守、绥怀远人,以彰我朝天威仁德,然近岁以来,诸多要务荒疏失措,礼典调度错乱无章失我天朝体面,身蒙国恩位列朝班,却尸位素餐、怠忽职守,既无整饬之策,亦无自省之心,空占高位而不谋其政,有负朕之倚重、百官之望,今,朕依国朝考课之制,罢黜卿鸿胪寺寺卿一职,夺其官身,贬为庶民,鸿胪寺事务暂由京兆府署理。”
朝堂一片震惊,有史以来第一次,上朝,天子不经三省直接罢黜官员,还是一位寺卿。
要知道即便大部分朝臣都明白是崔刃派人绑的婓象,可目前没有证据,别说铁证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之前,天子直接夺了寺卿官身,而且还以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
无论三省还是吏部,无一人出班询问,由此可见,宫中与那些老臣、重臣已经达成了一致。
倒是有一些官员极为困惑,崔刃是该死,可国朝还需要稳住各国使节,火药厉害归厉害,用脚想都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武备各营军伍的,在此之前,应尝试利用一番崔氏才是。
“臣,不解。”
崔刃走出了班,神情平静,施了一礼:“臣主理鸿胪寺抚绥蕃邦、整饬仪轨,外邦使臣皆赞天朝礼遇周全,未有一日怠慢,未有一次差池,何来尸位素餐、荒疏之罪!”
崔刃猛然抬起头,竟然直接对视上了天子:“臣,不解,亦,不服!”
“你不服你马勒戈壁不服。”
一声怒骂,从自殿外传来,身穿儒袍的唐云快步进入,门口的禁卫根本没拦。
崔刃神情立变,迅速转过身。
唐云快步走进来后,既没施礼也没看向天子,径直来到崔刃面前。
看龙椅上的天子,露出了笑容。
看班中群臣,既紧张,又期待。
“说。”唐云厉声厉色:“婓象在哪里!”
他这一开口,天子笑不下去了,群臣傻眼了,没找到你跑来干什么?
反倒是崔刃,如释重负。
“婓象在哪里,本官岂会知晓,不过…”
崔刃话锋一转,似笑非笑:“昨夜的事儿,本官听闻了,这京中悄声无息的绑走官员,为何坊间传闻皆说是老夫做的,老夫倒是觉得,蛮像唐曹司的手笔,唐曹司就没想过,会不会是有人嫁祸本官,还是说,本就是唐曹司嫁祸了本官。”
要不说这是个老狐狸呢,这一番话说出口,还真有许多没脑子的朝臣瞬间望向唐云,都知道,京中最希望崔刃死的,不正是唐云吗,而唐云有前科也就罢了,婓象被掳走之前,的的确确去过县子府。
“嘿嘿,逗你玩呢,故意让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查到。”
唐云突然笑了,嬉皮笑脸的笑了,随即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在空旷的大殿中传入到每个人的耳中。
下一秒,禁卫将一群反绑住双手的人推了进来,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崔刃,如遭雷击!
“之前你和我说,咱俩没什么不同,你还说,你比我强一些,因为我连挚爱的女人都不敢带到京中。”
唐云的声音传到崔刃的耳中,飘忽不定。
“我就在想,你崔府中,没什么直系家眷,你哪来的逼脸瞧不起我,昨夜,我明白了,不在崔府,不代表不在京中。”
话音落,唐云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笑容灿烂。
“你不是喜欢打赌吗,好啊,现在打个赌,看我宰到第几个人的时候,你会说出婓象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