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苏妈妈的认可与责备
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漫过苏家门口那排修剪得整齐的冬青树，轻轻掀动了林晓妍垂在肩头的长发。她站在雕花铁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肩带，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既有些许对苏妈妈家常菜的期待，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局促。
“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晓妍回头，就看见苏逸辰提着一个保温袋走过来，额角沁着薄汗，“刚去给我妈买她爱吃的那家糖糕，排队耽误了会儿。”他的目光落在林晓妍微微紧绷的脸上，语气软了些，“别紧张，我妈就是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
林晓妍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可她心里清楚，苏妈妈对她的“想见见”，和她此刻的心境完全是两回事。苏妈妈一直把她当准儿媳看待，从她和苏逸辰在高中校园里认识，到后来一起考去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再到毕业留京工作，苏妈妈看着她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自家孩子”的亲切。可现在，她和苏逸辰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们之间那层被所有人误以为是爱情的薄膜，其实早就被生活里的琐碎和对未来的分歧磨得透亮，底下藏着的，从来都是超越爱情的亲情与依赖，却唯独少了恋人之间的那份心动与契合。
苏逸辰推开门，院子里立刻传来苏妈妈爽朗的笑声：“逸辰回来啦？晓妍也到了吧？快进来快进来，菜都快炒好了！”林晓妍跟着苏逸辰走进院子，就看见苏妈妈系着藏青色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满是笑意。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在她银白的鬓角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显得格外温和。
“阿姨好。”林晓妍连忙走上前，想接过苏妈妈手里的锅铲，“我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歇会儿就行。”苏妈妈拍了拍她的手，把她往客厅推，“逸辰，你陪晓妍聊聊天，我把最后一道汤端出来就开饭。”说着，又转身进了厨房，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林晓妍坐在沙发上，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客厅的陈设。墙上挂着她和苏逸辰去年陪苏妈妈去西湖旅游时拍的合照，照片里她挽着苏妈妈的胳膊，苏逸辰站在旁边，三个人笑得都很开心。茶几上摆着她上次来的时候随口说喜欢的柠檬味糖果，玻璃罐擦得干干净净，显然是经常被拿出来摆放。这些细微的举动，都让林晓妍心里更不是滋味——苏妈妈对她的好，是实打实的真心，可她今天，却要亲手打碎这份期待。
苏逸辰坐在她旁边，看出了她的不安，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来说。”
林晓妍摇摇头：“还是我来说吧，阿姨一直那么照顾我，我不能让她觉得是你单方面的问题。”
正说着，苏妈妈端着一个砂锅从厨房走出来，热气腾腾的汤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来啦来啦，冬瓜丸子汤，晓妍最爱喝的。”她把砂锅放在餐桌中央，又陆续端上糖醋排骨、清蒸鲈鱼、炒时蔬，满满一桌子菜，全是林晓妍和苏逸辰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苏妈妈不停地给林晓妍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一样。“晓妍啊，最近工作累不累？我听逸辰说你们公司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可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还好阿姨，不算太累。”林晓妍小口地扒着饭，心里的话在喉咙口打了好几个转，却始终说不出口。
苏妈妈又看向苏逸辰：“逸辰，你也是，平时多照顾着点晓妍，女孩子家，哪能让她太辛苦。你们俩啊，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把婚事提上日程了？我和你爸都商量好了，等你们定了日子，我们就把老房子翻新一下，给你们当婚房，要是嫌小，咱们再凑点钱买个大的也行。”
这话一出，林晓妍手里的筷子猛地顿了一下，菜汁滴在桌布上，留下一小片油渍。苏逸辰也停下了筷子，看向林晓妍，眼神里带着询问。林晓妍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苏妈妈，语气带着几分艰难：“阿姨，其实……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苏妈妈正给她夹排骨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怎么了晓妍？是不是逸辰欺负你了？”
“不是的阿姨，您别误会。”林晓妍连忙摆手，眼眶有些发热，“是我和逸辰……我们最近认真聊了聊，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苏妈妈皱起眉头，放下筷子：“不一样？什么意思？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上次你生病，逸辰在医院陪了你整整三天，连班都请假了；逸辰生日的时候，你熬夜给他织了件毛衣，他穿了一整个冬天都舍不得脱。这不是感情好是什么？”
“阿姨，那些都是真的，我们俩互相照顾，互相依赖，就像家人一样。”林晓妍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家人和恋人是不一样的。我认真想过，如果未来的日子里，我要和逸辰过一辈子，我心里没有那种想要和他每天腻在一起、想要为他做很多浪漫的事的冲动，反而更像是……像是有个哥哥一直在身边。逸辰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完全不一样——我想以后能回南方发展，离我爸妈近一点；可逸辰想留在北京，他的事业根基都在这里。我们试过磨合，可每次聊到这些，都会吵架，后来才发现，我们根本就不是彼此想要找的那个人生伴侣。”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苏妈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看着林晓妍，又转头看向苏逸辰，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解：“晓妍，你说的是真的？你们……你们真的这么想？”
苏逸辰放下筷子，轻轻点了点头：“妈，是真的。我们已经聊了很久了，不是一时冲动。我和晓妍认识快十年了，我们太了解彼此了，了解到知道对方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却再也没办法产生心动的感觉。我们之间的依赖，更像是一起长大的亲人，而不是恋人。”
“亲人？”苏妈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看着你们从懵懂的孩子变成现在的大人，我一直以为你们迟早会走到一起的。逸辰，你告诉妈，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晓妍的事？是不是你外面有人了？”她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苏逸辰，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妈，没有的事。”苏逸辰连忙解释，“我和晓妍之间，没有任何人的介入，就是单纯的觉得不合适。”
“不合适？”苏妈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又转向林晓妍，拉着她的手，语气急切，“晓妍，你跟阿姨说，是不是逸辰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他平时太粗心，没照顾好你？还是他跟你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林晓妍被苏妈妈握着的手暖暖的，可她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胀。她看着苏妈妈焦急的眼神，连忙摇头：“阿姨，真的不是逸辰的问题，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您还记得去年冬天，我跟您说我想回南方工作的事吗？逸辰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后来我们聊的时候，他说他想留在北京，因为他的团队正在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他不能走。我那时候就知道，我们对未来的规划，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规划不一样可以商量啊！”苏妈妈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逸辰可以把项目做完了再跟你去南方，或者你先在北京待几年，等稳定了再做决定。感情哪有那么多完全契合的，不都是互相迁就出来的吗？”
“阿姨，不是迁就的问题。”林晓妍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试过迁就他，他也试过迁就我，可每次迁就之后，我们都会不开心。就像上次，他为了陪我回南方看我爸妈，推掉了团队的团建，结果回来之后，他跟我冷战了好几天——他不是怪我，是怪他自己没能平衡好工作和我。我看着他那样，心里也难受。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俩就像两条平行线，虽然靠得很近，可永远都不会交汇。”
苏妈妈沉默了，她看着林晓妍泛红的眼眶，又看着苏逸辰紧绷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想起林晓妍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苏逸辰身后，连叫一声“阿姨”都要鼓足勇气；想起苏逸辰上大学的时候，每次放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晓妍回来了吗”；想起去年冬天，她生病住院，是林晓妍每天下班之后赶过来照顾她，给她擦身、喂饭，比苏逸辰还要细心。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怎么也无法和“不合适”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可是……”苏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林晓妍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轻易说这种话；苏逸辰虽然平时有些大大咧咧，但在感情的事上，从来都很认真。他们既然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只有砂锅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汤里的冬瓜浮浮沉沉，像是此刻每个人的心情。林晓妍看着苏妈妈落寞的神情，心里更难受了，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苏妈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逸辰轻轻拍了拍苏妈妈的手背：“妈，对不起，让您失望了。但我和晓妍都想明白了，与其勉强在一起，以后互相折磨，不如就这样做回亲人，至少还能一直陪着您。”
“做回亲人……”苏妈妈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她拿起筷子，想夹一块排骨，可手却微微有些颤抖，排骨没夹稳，掉回了盘子里。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看向林晓妍，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晓妍，阿姨一直很喜欢你，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本来想等你们确定婚事的时候再给你的，现在……”
她说着，站起身，走进卧室，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锦盒走了出来。她把锦盒放在林晓妍面前，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银质的项链，吊坠是一朵小巧的梅花，花瓣上刻着精致的纹路，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却透着一股古朴的韵味。
“这是我婆婆传给我的，也就是逸辰的奶奶。”苏妈妈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条项链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传给儿媳妇的。我本来想着，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亲手把它戴在你脖子上，告诉你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可现在……”
林晓妍看着那条项链，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这条项链对苏妈妈的意义，那不仅仅是一件首饰，更是一份认可，一份把她当成家人的心意。她连忙推回锦盒：“阿姨，这个我不能要。”
“你拿着。”苏妈妈按住她的手，把锦盒塞进她手里，“就算你们不能成为夫妻，阿姨还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这条项链，就当是阿姨送给你的礼物，不管以后你在哪里，都别忘了阿姨，别忘了常来看看我。”
林晓妍握着锦盒，冰凉的银链透过锦盒的绸缎，传到她的掌心，却让她觉得无比温暖。她抬起头，看着苏妈妈泛红的眼眶，哽咽着说：“阿姨，谢谢您。我一定会常来看您的，不管我以后在哪里，您都是我的亲人。”
苏妈妈点了点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勉强笑了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她说着，又给林晓妍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林晓妍拿起筷子，小口地吃着排骨，糖醋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带着一丝苦涩。苏逸辰也拿起筷子，默默地给苏妈妈夹了一块鲈鱼：“妈，您也吃。”
饭桌上的气氛虽然还是有些沉重，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紧绷。苏妈妈偶尔会问起林晓妍工作上的事，林晓妍都一一回答，苏逸辰也在旁边补充几句，像是又回到了以前一家人吃饭的场景，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情愫。
吃完饭后，林晓妍主动收拾碗筷，苏妈妈想帮忙，却被她拦了下来：“阿姨，您坐着歇会儿，我来就行。”她端着碗筷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溅在手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看着水槽里的碗碟，想起以前每次来苏妈妈家，都是这样和苏逸辰一起收拾碗筷，那时候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结婚、生子，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逸辰走进厨房，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我来擦吧，你出去陪我妈聊聊天。”
林晓妍点了点头，走出厨房，看见苏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条梅花项链，轻轻摩挲着吊坠。她走过去，坐在苏妈妈旁边：“阿姨，您别太难过了，我和逸辰虽然不能成为夫妻，但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照顾您的。”
苏妈妈抬起头，看着她，叹了口气：“阿姨不是难过你们不能在一起，是难过……是难过觉得可惜。你们俩那么好，怎么就不能走到一起呢？”她顿了顿，又说，“不过，阿姨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阿姨尊重你们的决定。只是晓妍，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人，不能受委屈。”
“我知道，阿姨。”林晓妍点了点头，靠在苏妈妈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一样。苏妈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
傍晚的时候，林晓妍准备回家，苏妈妈把她送到门口，又塞给她一大袋自己做的酱菜：“这个是你爱吃的萝卜干，你带回去，早上配粥吃。还有这个酱黄瓜，也给你装了一瓶。”
“谢谢阿姨，您太费心了。”林晓妍接过袋子，心里暖暖的。
苏逸辰送林晓妍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林晓妍停下脚步，看向苏逸辰：“今天谢谢你，没有让阿姨太为难。”
“应该的。”苏逸辰笑了笑，“我妈那边，我会慢慢跟她解释的，你别担心。”他顿了顿，又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就像以前一样。”
林晓妍点了点头，眼眶又有些泛红：“嗯，你也是。”
她转身走向公交站，苏逸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街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着回去之后要好好跟苏妈妈聊聊，让她别再为这件事伤心。
林晓妍坐在公交车上，手里握着那个红色的锦盒，打开来看了看那条梅花项链。月光透过车窗，洒在项链上，梅花吊坠泛着柔和的光。她知道，这条项链承载着苏妈妈的心意，也承载着她和苏逸辰之间那段超越爱情的亲情。虽然他们没能成为恋人，但这份亲情，会一直陪伴着他们，就像苏妈妈说的那样，不管以后在哪里，他们都是彼此的亲人。
公交车缓缓前行，窗外的夜景渐渐模糊，林晓妍的心里却渐渐变得平静。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她和苏逸辰会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但那些一起长大的时光，那些互相陪伴的日子，还有苏妈妈的这份认可与疼爱，都会成为她生命里最温暖的回忆，支撑着她勇敢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