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楚墨染，又看了看自家哭得泪眼婆娑的母亲，和满脸后悔的父亲，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抿了抿唇，眉头微蹙，“爸，妈......这件事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一个温热的馒头忽然被塞进了他手里。
“哥，快吃饭吧，都凉了。”楚墨染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眼角弯弯，像是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
说完，她便动作利落地拿起两个粗瓷碗，给冯锦悦和宋平川一人盛了一碗小米粥。
递给他们：“干爹，干妈，快趁热把粥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星辰垂眸，看着手中雪白暄软的馒头，冰凉的指尖被它的温度慢慢暖热，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些。
冯锦悦犹豫着看了眼宋平川，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平川沉默了片刻，终是低叹一声，道：“拿着吧，这是楚丫头的一片心，我们要是再推来推去，反倒辜负了她的心意了。”
说着，他率先接过一碗粥，递到冯锦悦手里，自己也端起另一碗捧在手心。
楚墨染弯了弯眼睛，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干爹干妈，快吃吧，这还有菜，多吃点。”
对如今这个物资匮乏、连粗粮都不够吃的年代来说，眼前这顿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顿“盛宴”。
冯锦悦端着那碗粥，轻轻抿了一口，香浓粘稠的小米粥浸着药香，充盈整个口腔，瞬间暖进了胃，也暖进了心。
她眼眶一热，差点又落下泪来。
她小口小口喝着粥，心中却要被一股酸涩的感觉所淹没。
宋平川没说话，只是埋头吃饭，动作不急不缓，每一口都吃得极为认真，就像是在对待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
他夹了一些菜，放进冯锦悦碗里，沉声说道：“多吃点，这些东西不能剩下，不然明天被别人瞧见了，会给楚丫头惹麻烦的。”
冯锦悦喉头哽了哽，默默点了点头。
他又抬头看向宋星辰，“星辰，你也快吃吧。楚丫头的一番心意，咱们不能白白糟蹋了。”
宋星辰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怔。
他半晌才轻轻点头，喉咙滚动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他低着头，咬了一小口馒头，慢慢咀嚼。
雪白暄软的馒头带着淡淡的甜味和麦香，在舌尖化开，那是他已经许久未曾尝过的味道。
楚墨染又端起剩下的小米粥，特意往里夹了几块肉，递给宋星辰，“喝点粥吧！”
宋星辰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后伸手接过饭盒，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顿饭，他们吃得格外安静，也格外迅速。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细碎的咀嚼声，混合着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楚墨染带来的所有食物，都被消灭一空，连碗底的一滴粥、盘子边的菜汁都没有浪费。
饭后，宋星辰默默收拾起碗筷饭盒。
这个时间，附近的邻舍大多已入睡，这时若出去洗碗，难免惊动旁人，只能先把东西收拾妥当，等楚墨染回去再洗。
楚墨染站起身，从角落的麻袋里又掏出两个布袋子，“干爹，干妈，我带了点粮食来，虽然不多，但应该能撑到秋后队里分粮的时候。”
冯锦悦一怔，没想到她不但给他们带了饭菜，还给他们带了两袋子粮食。
她连忙摆手，语气有些急切：“墨染，吃了你那么多饭菜，我们就够不好意思了，哪还能再要你的粮食，你快带回去自己留着吃。”
宋平川也眉头微皱，“是呀，楚丫头，你自己留着吃吧，不用担心我们。你一个小姑娘，能顾好自己就不容易了，这些我们不能要。”
“干妈，我那里不缺粮食，你们就收着吧，不用跟我客气，这么重的粮食，我指定是不会再往回拿了，你们要是不要，我就拿到牛棚喂牛。”
“你这孩子……”冯锦悦眼眶又红了，嗔道，“哪能这么说话。”
楚墨染嘻嘻一笑，把粮袋往宋平川怀里一塞，“拿着吧，干爹，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平川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袋子，终究没有再推辞，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快回去吧，我们这里没事，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就不要大半夜总往这边跑了，不安全。”
“行，我等过几天干妈吃完那些药，再来看你们。”
临出门前，宋平川又嘱咐：“星辰，夜路黑，照顾好楚丫头。”
“嗯。”宋星辰轻声应下。
两人一道走出门去，宋平川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隐入夜色中，神情复杂。
楚墨染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屋休息。
宋平川点了点头，最终关上了门。
月光下，楚墨染跟着宋星辰一路沉默往回走。
宋星辰走在前头，时不时放慢一点步子，确保她能跟得上。
下了山，他依旧像昨天一样，把楚墨染送到了家门口。
楚墨染站在门口对着他挥了挥手，“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宋星辰看着她，点了点头，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低声道：“谢谢。”
楚墨染“噗嗤”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眸中透着调侃：“你每天晚上都要说一遍么？”
宋星辰垂下眼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道：“该说的，况且……我现在除了说声谢谢，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了。”
楚墨染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吧，你这句‘谢谢’，我收下了。快回去吧。”
“你先进去。”宋星辰说着，将手里的空麻袋递还给她。
“嗯，我先进屋了，晚安。”
楚墨染接过麻袋，跟他道了声晚安。
宋星辰轻轻“嗯”了一声，却在她转身那一刻，唇角却悄悄翘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楚墨染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转身推开门，走进院子。
回头看了一眼那仍站在门外不动的身影，不经意捕捉到那抹一闪而逝的浅笑，心头莫名泛起一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