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月的心脏瞬间在这种威慑的目光中抽紧
但是祂望着眼前安静端坐的高中生。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下还带着仿佛好几天都没有睡觉的青黑，手骨凸显，皮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用人类的话来说，怎么都看不出来面前的年轻女孩会是主宰整个世界命运的怪物之神。
“重叶。”
橘月叫出重叶的人类名字，也是阴影怪物第一次叫重叶的人类名字，而不是“王上”这个称呼。
莫名的，重叶隐秘地察觉到对方接下来的话会与自己现实有关联。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明明阴影世界是存在于赛博世界里的第二个空间，但是我们这些领主却在蓝星醒来。”
重叶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因为我，对吗？”
影子天生追逐强者，如影随形。
前世征服阴影世界七大领主，阴影世界的唯一君王——阴影之神，祂的位阶凌驾一切，自然会吸引无数的阴影灵性。
自然而然地，重叶作为阴影之神今生的载体，她所在的蓝星自然会吸引无数阴影因子。
于是，蓝星出现了阴影缝隙，这些缝隙成为了两个世界沟通的桥梁，从而实现了蓝星人从阴影缝隙穿越到赛博世界。
也就是说，整个蓝星被迫卷入赛博世界所受到的灾难都是她导致的。
周围的风声铃声水声一同变得模糊不清，重叶闭着眼睛平稳呼吸，然而之前看过新闻播报死者的那一张张人脸照片全部闪进脑海。
从因阴影领主制造的杀戮而死亡的人，到人类基地课上穿行赛博世界的先行者中牺牲者的照片。
她的记忆宫殿使得那些模糊不清的脸不断变得清晰，甚至那些脸上每一条纹路都格外的清晰，几乎怼在她的眼球视网膜上，如同梦魇，难以逃避。
重叶猛的抓紧了桌案，再不复刚才的镇定，手指上用的力道几乎捏碎了木头，木渣刺到指甲缝隙里。
橘月心疼地望着面前的女孩，“重叶这不是你的错。”
蓝月看见一向沉稳内敛的王上头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祂捏紧了手指，对橘月怒目而视，“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我就知道让王上来见你是错误的决定！”
谁知重叶此时忽的抬起头来，用一双眼睛阴测测地盯着橘月，黑色长发垂落在脸侧，越发显得她瞳孔漆黑，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我当然不会责怪自己。”
她扯了扯嘴角，如同恶鬼一般，黑色瞳孔里闪烁着幽冷的光。
“你们体验过人生被忽然截断的感觉吗？”
“从某一刻开始，整个世界的轨迹都扭转了。我整个人生在那个漆黑的夜晚里，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同伴，失去了对现实的所有联系。”
“最后的最后，”重叶低下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沙硕，“我连人都当不成了。”
“现在整个世界的灾难又都要按在我的身上！”
重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连同语速也变得飞快，道出了橘月所有的目的。
“我知道你现在拖延我的时间是想要干什么？我甚至能够猜到是那帮赛博宗教疯子找上了你，他们是不是让你突破封印引爆火山制造更多的死亡?！但是你不想对吧，你放出这么一段回忆无非不是想要证明你的立场和我是一致的！”
“你和他们谈不合拢，自然就要找到我头上。”
重叶缓慢地扶起桌案站起来，继续道：
“领主苏醒的规律是每一天都会有一位新的领主突破封印来到现实。我这么迅速地去处理你们，还是被流民这些阴沟虫子找到缺口制造事端。”
如果重叶没猜错的话，当初在纽约城杀死的那个红发魔女应该就是流民组织的成员。
以及紫月领主的事情。
虽然祂现在还在“昏迷”，但是整件事情之中，为什么紫月能够如此迅速地找到最合适的精神载体宿主，为什么祂能如此迅速地认识到新闻也是一种传播媒体途径，从而在短时间内将病毒从霉国扩散到墨西哥。
风吹铃动，面前的高中生投掷下的身影几乎笼罩住橘月。
这使得祂紧张得喉咙地滚动了一下，什么话都不敢在这样窒息的气氛中说出口。
“说啊，他们现在在哪里。”
重叶向下冷冷地看着橘月领主，经过剧烈的情绪波动，她的语气变得十分不耐烦，头脑思路依旧清晰。
“没错，他们的确找到了我，说服我去突破封印抵达现实世界，也如同您所说，我不想再制造战争毁掉下面的人间和平。”
橘月望向山脚下平静祥和的湖泊，凭借超远视力，祂甚至能看见岸上的人们正举着摄像机对着富士山拍摄这一幕的景色。
“因为被人为唤醒，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这座火山的神社听见了来自全球各地的祈愿，那些声音帮助我了解了赛博与现实世界发生的一切。”
“也因为这片土地的人们对于这座火山的信仰，我能够不突破封印，只释放出一些微弱的阴影灵性到现实。”
橘月从蒲团上优雅地起身，退后几步，拂袖跪地，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以一种完全臣服的姿势跪倒在重叶的面前。
“卑职的确拖延了您的时间，是因为希望您完全地脱离人类的身份。”
祂眼眸中所有的恐惧化作沉淀的温柔，语气温和。
“今日醒来的领主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领主。”
“银月领主。”祂低声道。
“祂们不同于蓝月和紫月，会因为惧怕您的威能，完全隐秘地行动，但是基于您表露在现实世界的身份，流民一定会采取行动。”
橘月低着头，以祂的角度只能看见重叶闪现的身影，以及因过于迅速而空气震动时飘动的樱花。
重叶的气息几乎是立刻地消失不见了。
蓝月领主却留在原地，祂按低了礼帽，以一种戏谑的口吻对地上跪着的橘月领主说道：
“我收回刚刚对你的辱骂，干得不错，橘月。”
橘月缓慢地直起身来，脸上漠然，语气冷静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迎回神归阴影国度。”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面心不一致的人，许多人挂着温和的笑脸面对世界，内心却无比的冰冷，还有的人表面冷漠无情，内心却装着整个世界。”
“我看见王上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她是后一种人。”
蓝月领主摸了摸下巴，接腔道：“的确如此。”
橘月领主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灰尘，声音冷冽如泉水。
“只有抹杀了人性，神性才能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