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的问题，宋舒月本不想回答，可想到作为她直属上司的陆程序，询问似乎亦合情合理。
宋舒月的心微微一提，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大学时宋宏辉得知她选择绘画专业时的震怒。
“我比你人生经历的多，我就没看到个学画画有出息的，如果你执意要走这条路，我们是不会给你任何经济上的支持。”
宋宏辉冷漠的嘴脸，在宋舒月看来也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过宋宏辉会支持自己。
最后凭靠自己的实力出国学习，没跟他要过一分钱。
现如今想想，那段日子，她确实没有一份能写在简历上的“正式工作”。
她佯装镇定，迎上陆程序的目光，不卑不亢道：“陆总监，毕业后这段时间，我确实没有进入传统的公司任职，一方面，我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了一次个人创作探索，完成了我作品集里大部分的核心作品，我认为这对夯实我的专业基础非常重要。”
她顿了顿，继续从容地说道，“另一方面，我也接触了一些独立的商业项目委托。”
陆程序似乎来了兴趣，追问道：“哦？有哪些？”
“为本地咖啡馆创作系列壁画，参与小型艺术空间的策展视觉设计这些。”
在交谈过程中，陆程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势将话题转移，“宋小姐的风格，让我想起我的一位大学同学，她跟宋小姐一样在这方面很有灵气，可惜后来联系少了。”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宋舒月的脸，观察着她的反应。
宋舒月忽地笑了笑，“是吗？我大学同学好多都记不太清了，可能我比较宅，接触不多。”
她心里犯起嘀咕。
陆总监怎么突然提起大学同学了？
陆程序看着她淡定自如的表情，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果然如此。
他微微一笑，“没关系，只是随口一提，你的想法很好，就先把星动的主界面重新优化一版给我吧。”
“好，总监。”宋舒月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陆程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站着两男一女，虽然照片较为模糊，但隐约能看清照片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微笑。
奇怪的是，女生的旁边仍然站着另外一个人，可那人脑袋的照片被戳成了一个洞，全然分不清是男是女。
陆程序掀起眼皮望向门外，随手将照片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
宋舒月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稳，就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个不停，持续地震动着。
之前她帮助过的同事小声提醒，“舒月，你手机响了好久，要不看看吧，万一是有急事呢。”
宋舒月无奈地拿起手机，瞥见锁屏界面上弹出的信息发送人是周忆谦之时，手指下意识放在了手机侧面的音量键，欲想直接关静音，准备无视。
但想到同事的话，还是看了下消息的内容。
宋舒月瞧见周忆谦给她发来了一张图片，图片被她放大的瞬间，瞳孔骤然一颤。
照片赫然是周忆谦站在病房里，俯身凑在一位老人家床边，两人对着镜头微笑的合照。
而照片的背景正是她爷爷所在的医院病房。
那是……爷爷？！
紧接着，周忆谦还给她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舒月，之前你就说想带我来看看爷爷，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我亲自过来拜访，他老人家精神很好，一直念叨你呢，我在医院陪爷爷说说话，顺便……我们聊聊？】
周忆谦也不管宋舒月同不同意，发了一个地址给她。
【下午四点，医院旁边的咖啡馆，不见不散。】
【你知道的，我很想和爷爷多相处相处。】
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一次的邀请，字里行间却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宋爷爷再一次成为了她被威胁的筹码。
上一次是贺司衍，这一次是周忆谦。
宋舒月烦得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他们皆知她的软肋在哪里，皆拿这个威胁她。
怎么这么倒霉！
她心存侥幸的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号码，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她想确认周忆谦是否真的在医院。
还是说只是短暂的待一会，现在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医院。
然，听筒里却传来漫长的“嘟——嘟——”声。
好消息：电话打通了。
坏消息：始终无人接听的状态。
第一次她不死心，又拨了第二遍。
这一次，电话不负众望的在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了，宋舒月刚想开口说的，率先听见的是一个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的男声。
“喂？您好？”
这声音……
是周忆谦！
宋舒月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果然在那里！
他怎么敢的！
电话那头的周忆谦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继续说道：“请问您找哪位？这位手机的主人她去洗手间了，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宋舒月依旧沉默着，神情复杂。
她打的是宋母的手机号码，接听的人是周忆谦。
足以证明周忆谦此时此刻就在病号里。
从接听到直接挂断电话，宋舒月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通过玻璃窗户死死朝宋爷爷所在的医院望去。
病房内，宋爷爷靠在床头，看着放下手机的周忆谦，笑呵呵地问，“小谦啊，是谁打来的电话呀？”
周忆谦脸上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语气轻松，“爷爷，没事，可能是打错的，或者信号不好，对方一直没说话。”
说罢，周忆谦重新拿起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来，爷爷，我再给您削个苹果，咱们继续聊刚才那个戏曲频道……”
交谈间，宋母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从洗手间走出。
周忆谦漫不经心的将方才一事悉数道出，“阿姨，刚才您手机响了，见你一直没好，就帮您接了，不过对方没说话就挂了。”
宋母愣了一下，走到床头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当看到最近通话里被她置顶的号码时，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周忆谦笑了笑：“哦，没事，可能是谁打错了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宋母转头拿着手机，脚步略显匆忙地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