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洛元春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化为惊愕和震怒，声音陡然拔高，“你……你正妻尚未娶进门，怎敢弄出个外室私生子？！糊涂！简直糊涂透顶！”
他拍案而起，指着洛九曦，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在他恪守礼法、重视门风的家主观念里，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污点。
洛九曦眉头紧锁，立刻反驳：“她不是外室！是我心仪的女子，我欲娶她为妻，明媒正娶！”
“荒唐！”洛元春怒不可遏，“既是你心仪欲娶之人，为何无聘无礼，先行苟且之事，还弄出个孩子？！你可知这叫什么？这叫无媒苟合！这叫私通！我洛家百年清誉，诗礼传家，最重规矩体统！你……你竟做出这等事来！让列祖列宗蒙羞！让为兄如何面对族人？！”
他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大哥！”洛九曦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请您慎言！她并非您想的那样不堪！此事……是我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好一个情难自禁！”洛元春气得发笑，猛地转身，厉声质问，“那女子是谁？是哪家不知廉耻的闺秀，竟敢如此蛊惑于你？！”
洛九曦迎着他愤怒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是沈兮梦。”
“沈兮梦？”洛元春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皱着眉思索片刻，脸色骤然大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哪个沈兮梦？不会是……不会是洛蘅的那个女儿吧？！”
“正是洛蘅表姐的女儿，沈兮梦。”洛九曦坦然承认。
“你……你……你这个孽障！！”洛元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巨大的荒谬感和滔天怒火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抓起书案上的一方上好端砚，想也不想就朝着洛九曦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洛九曦可是武状元，反应极快，侧身躲过，砚台砸在地上，墨汁四溅，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畜生！混账东西！”洛元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洛九曦破口大骂，言语之激烈，前所未有，“她是你什么人？！按辈分，她是你的外甥女！是洛蘅的女儿！你……你竟敢对她……对她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还有没有伦常纲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还有没有洛家的门楣？！”
“沈兮梦！沈兮梦她……她怎敢如此？！洛蘅是怎么教女儿的？！刚刚和离归家，不思静守，竟敢勾引长辈，做出这等伤风败俗、悖逆人伦的丑事！她还要不要脸？！她母亲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你们……你们简直是……”
洛元春气得语无伦次，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洛九曦听着大哥对沈兮梦的辱骂，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眼神冰冷如刀。
若非眼前是待他如父的长兄，他早已发作。
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道：“大哥！此事错全在我，是我强迫于她，与她无关！您要骂就骂我，不许辱及梦儿！”
“你……你到现在还护着她！”洛元春见他如此，更是怒发冲冠，又是一连串疾风暴雨般的斥责。
书房内的咆哮声几乎掀翻屋顶。
门外，洛元春的嫡妻冯氏早已闻声赶来，屏退了所有下人，忧心忡忡地守在门外，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全须全尾。
她心中也是惊涛骇浪，万万没想到小叔子竟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对象还是洛蘅的女儿！
这……这简直是洛家百年未有的丑闻！
听着丈夫骂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气似乎也消了些许，冯氏才定了定神，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轻轻推门进去。
“老爷，息怒，息怒，气大伤身啊。”冯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婉，将果盘放在书案上，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剑拔弩张的兄弟俩。
她拿起一块梨递给洛元春，“先润润嗓子。事已至此，光生气骂人解决不了问题。孩子都生下来了，木已成舟，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想想办法，看这事……该怎么跟三老爷他们交代？还有族里……总得有个章程。”
冯氏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暴怒中的洛元春稍微冷静了些许。
是啊，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虽然砚台没砸中，可孩子确确实实存在了。
想到要面对那个管着洛家经济命脉的宗族三弟洛奕阳，以及族里那些老古板……洛元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有复燃的趋势。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指着依旧站得笔直、面沉如水的洛九曦，对冯氏没好气地道：“他那么有本事！那么有主意！让他自己去跟老三说！去跟族老们交代！我看他有没有这个脸！”
说完，他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胸膛依旧起伏不定，显然余怒未消。
书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墨汁的污迹在地毯上晕开，如同此刻洛九曦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看着大哥愤怒的背影和长嫂忧虑的眼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与沈兮梦想要堂堂正正在一起，前方横亘的，不仅仅是五皇子那样的外敌，更有家族内部这坚如磐石的礼法高墙。
冯氏站在兄弟两人中间，接着劝道：“小九这回是真知道错了，要不他能巴巴地跑来寻你这个长兄做主？老三（那里，自然得小九亲自去赔罪、去坦白，这是逃不掉的。可老爷您想想，您是小九嫡亲的大哥，如今父亲不在了，母亲又远在安阳老家清修，您这位当家的长兄若是不出面，不跟着走一趟，老三心里会怎么想？族里人知道了又会怎么议论？那岂不是显得我们大房对此事不闻不问，甚至默许纵容？那才真是乱了套，失了体统！”
洛元春先是被妻子这番话噎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又狠狠瞪向旁边站着的洛九曦，见他虽然依旧身姿挺拔，但眉宇间确实少了些平日的倨傲，多了几分恳请和忐忑。
洛元春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冯氏的安排，对着洛九曦厉声道：“你现在就去你三哥府上！到了那儿，把你那臭脾气给我收起来，脖子别梗梗着！态度给我放低，放恭敬！不管老三怎么骂你，怎么打你，哪怕是拿鞭子抽你，你也得给我受着！一个字都不许顶撞！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