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黑市诊所的恶臭和绝望，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王恺。
他嘶哑的话语的污浊空气，几乎凝固。
那个麻木的医生擦拭手术刀的动作停顿了，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王恺脸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卖消息？关于“山河资本”背后真正主人的消息？这可不是寻常混混能接触到的层面。
“说说看。”医生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王恺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和肺部的不适，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能死！他还有筹码！他要赌一把，用这些秘密，换取一张新的身份，一条活路，甚至……！但此时，他不能全盘托出，又必须抛出足够分量的诱饵，换取暂时的生存和离开这个地狱的渠道。
“你先救我！我不能死，你应该能找到专门贩卖消息的掮客，消息我和你四六分，你六、我四！”
医生沉默着，似乎在权衡。几分钟后，他站起身，走到诊所角落一个老旧的柜子前，拿出了一部造型笨重转盘拨码的座话，走到外面去低声通话，电话线拖在地上拉了好长。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走了回来，放好了座机，他从医疗柜中拿出了另一板消炎药，扔在王恺的肚子上。
“我七，你三！”医生的语气恢复了麻木，“一会就有人过来，现结。钱经我手，我来分！！”
王恺如蒙大赦，几乎要哭出来。他抓起肚上的消炎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谢谢……谢谢……可以，可以！”
等待的时间总让人觉得漫长，终于诊室的门被人推开。
王恺挣扎着起身，眼前的男人微微点头和医生示意，随即将移动医疗凳拉近，坐到了王恺身边。这人正是医生刚刚联系的，经常出入黑市、专门倒卖情报和伪造证件的底层掮客——“桂狗”。
桂狗干瘦、猥琐，眼神却像秃鹫一样锐利，专门啃食像王恺这样坠落之人的残骸。
王恺面对着桂狗，声音因虚弱和激动而颤抖：
“我卖的东西……价值连城……”他咳嗽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关于‘山河资本’……那个林枫……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投资人！他是南城赵家的人！是赵泰安那条老狐狸安插在燕京的钉子！和……和我一样！”
桂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但脸上依旧麻木：“南城赵家？那个前不久出了车祸，夫妻俩都挂了，儿子躺在IcU等死的赵家？证据呢？空口白牙，可卖不上价。”
“证据？”王恺惨笑一声，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我就是证据！！我是王珏，不，准确的说，我曾经是王家的‘王珏’，你查查新闻资料也应该知道。但真实的我叫王恺！”
“赵泰安那个老东西把我安排进王家当内应！”
他喘着粗气，继续抛出爆炸性的消息：“……那个林枫，是赵泰安培养的另一个‘我’！一个更高级、更成功的替代品！只等时机成熟，就取代我，甚至……清理掉我！”
“林枫……他的行事风格，还有他对付王家时那精准狠辣的手段，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海归能做得到的！最重要的是他背后资金的流向，我通过手段查到过，有些账户和赵家给我的资金是一个海外银行。”
“他在为赵家铺路！等那个躺在IcU的赵山河‘恢复’，他们赵家就要借着‘山河资本’这个壳，在燕京做到顶流的位置！”
桂狗默默地听着，手指在凳子边缘的金属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不在乎王恺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只在乎这些信息有没有市场。
“这个消息……有点意思。”桂狗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会帮你放出去。但价格，要看买家的兴趣。你……等消息吧。”
王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好！好！尽快！一定要尽快！”
他并不知道，他这番夹杂着事实与疯狂臆测的“重磅情报”，通过桂狗那复杂而隐秘的渠道，如同投入深水的一颗炸弹，迅速在特定的黑暗圈层里引起了震动。
其中一份拷贝，在经过几层加密和转手后，最终流向了一个位于江南水乡、看似与燕京纷争毫无关联的地方——姑苏城。
…………
姑苏城，秦家老宅。
与燕京的喧嚣和南城的沉郁不同，这座古老的宅邸浸润在江南特有的温婉与静谧之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仿佛时光在此都放缓了脚步。
然而，在宅邸深处一间完全隔音、布满最新科技设备的密室里，气氛却与外界的恬淡格格不入。
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他穿着合体的中式改良服饰，面容俊秀，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
他正是姑苏秦家这一代最杰出的第三代核心人物——秦岳。一个在公众视野中低调得几乎隐形，却在暗中掌控着秦家庞大灰色产业链和情报网络的真正继承人。
屏幕上，正显示着经过层层解析后的、王恺通过桂狗贩卖的那份情报。
“南城赵家……赵泰安……林枫……山河资本……”秦岳轻声咀嚼着这些关键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笑容让他俊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邪气，“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地侍立着，那是他的贴身护卫兼清道夫，代号“幽泉”。
“少爷，桂狗代卖的这则情报可信度有多少？”幽泉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没有任何感情。
“半真半假，但核心指向多半是真的。”秦岳端起手边的紫砂杯，轻轻呷了一口清茶，动作优雅，“王恺这个人，毕竟也是赵泰安派出去的钉子。他提到的赵家背景，以及林枫与赵泰安的可能联系……并非空穴来风。我们之前对‘星核’项目的推进，直到这个项目被突然叫停，我们无法推进，经过追查，最终不也隐隐指向了南城吗？”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赵泰安那个老狐狸，果然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个老不死的，现在应该也是装病示弱，暗度陈仓，手都伸进燕京。还弄出个‘林枫’……是想玩一出金蝉脱壳，瞒天过海？”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这个‘林枫’，查。动用一切资源，我要知道他到底是谁，和赵泰安是什么关系。还有，‘山河资本’的底细，给我挖地三尺。”
“是。”幽泉躬身领命。
“至于王恺……”秦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条没了牙的狗，最后的价值也榨干了。反正也知道他现在的位置了，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他现在有点太多余了。”
“明白。”
命令无声地传达下去。姑苏秦家，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冷眼旁观燕京风云变幻的古老家族，终于因为王恺这绝望下的疯狂赌注，正式将目光投向了舞台中央，并将触角悄然伸向了南城赵家和那个名为“林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