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像筛子滤过的碎金，落在沈府厨房的青石板上。沈清沅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捏着一把去芯的莲子，一颗一颗往铜锅里放——水刚冒起细泡，莲子丢进去，溅起的水花带着暖意，很快就漫出淡淡的清香。
“娘，再等一刻钟就能喝了。”她回头喊了一声，却见林砚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比往日白些，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沈清沅连忙放下莲子，快步走过去：“娘，是不是又头晕了？昨日让你别去院子里晒衣裳，你偏不听。”
林砚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沈清沅的发顶：“没事，就是站了一会儿，有点乏。你熬粥的火候正好，闻着就香。”话刚说完，她突然侧过身，对着墙角轻咳了两声，眼底泛起一点红。
沈清沅心里一紧，伸手探了探林砚的手心——比往常热些，脉搏也跳得慢而滑，不像是气血不足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却没多说，只扶着林砚坐在桌边：“你先歇着，我去把茯苓粉拿来，撒在粥里能安神。”
转身去取茯苓粉时，沈清沅的指尖还带着林砚手心的温度。她想起前几日林砚总说“嘴里发苦，想吃酸的”，夜里也常醒，太医只说是“春困秋乏，气血虚”，可方才那脉象……倒像是医书里写的“孕脉”。她心里猛地一跳，又很快按下去——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等会儿再仔细看看。
“在想什么？”沈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提着个油纸包，进门就扬了扬，“城南张记的热包子，刚出炉的豆沙馅，你娘爱吃。”说着把包子放在桌上，又快步走到林砚身边，伸手替她拢了拢袖口，“今日风大，怎么不多穿件外衫？”
林砚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豆沙的甜香漫开来，脸色好了些：“想着沅儿熬粥，过来看看。对了，四皇子去静安寺祈福，算着日子也快一个月了吧？粮仓那边有消息吗？”
沈修坐在林砚身边，喝了口沈清沅刚递来的温水，才缓缓开口：“派人盯着呢，他倒安分，每日只在寺里抄经，没见和外人接触。不过粮仓那边，阿福查到上个月有辆黑马车，拉着几袋东西往西域去了，车辙印和破庙后的一模一样，就是没追上人。”
“黑马车？”沈清沅端着刚熬好的粥走过来，把碗轻轻放在林砚面前，“会不会是流沙部落的人？上次在破庙听到黑衣人说要去西域等，说不定就是坐这辆车。”
林砚喝了口粥，糯糯的莲子裹着茯苓的清香，胃里舒服了些：“别太急，他在寺里待着，总比在京城里搅事好。你们查案也要顾着自己，别熬坏了身子。”
正说着，厨房门被推开，邻居张婶端着一碟酱菜走进来，笑着说：“闻着你们家的粥香，就知道开饭了。这是刚腌的黄瓜，脆生生的，配粥正好。”
沈修连忙道谢，接过酱菜碟：“张婶太客气了，前几日的咸菜还没吃完呢。”
张婶坐在桌边，看着林砚喝粥，突然说：“林夫人这气色，倒像是有喜事的样子。我当年怀我家小子时，也总说乏，想吃酸的，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林砚手里的勺子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张婶说笑了，就是最近没歇好。”
沈清沅却心里一动，趁着递包子的功夫，悄悄握住林砚的手腕——指尖贴着脉搏，清晰地感受到那“滑利如滚珠”的跳动，和医书里写的孕脉分毫不差！她呼吸都变轻了，抬头看向沈修，眼里满是惊喜，却又怕弄错，只轻轻眨了眨眼。
沈修何等敏锐，立刻就察觉了，他放下手里的包子，声音都有些发颤：“沅儿，你娘的脉……”
沈清沅用力点头，声音压得低却满是欢喜：“是孕脉！娘，你怀孕了！”
林砚愣住了，手里的粥碗差点滑落，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底慢慢泛起泪光：“真……真的吗？我还以为是身子虚……”
沈修握住林砚的手，指尖都在抖，却笑得格外开心：“太好了！太好了！你可得好好歇着，以后家里的事都不用你操心，我让厨房每日给你炖补品。”
张婶也跟着笑：“我就说嘛，这就是喜兆！林夫人可得好好养着，等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们做虎头鞋！”
厨房里的粥香混着笑声，暖得像浸了蜜。沈清沅看着爹娘欢喜的样子，心里也甜丝丝的，方才查案的沉郁一扫而空。她轻轻拍了拍林砚的手背：“娘，以后我给你熬粥，每日换着花样，保证你吃得香。”
林砚笑着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连忙用帕子擦了擦：“都多大了，还哭。对了，这事别声张，等过些日子稳定了，再告诉外人。”
沈修连忙应下：“听你的，都听你的。今日就不去镇上了，我让账房把布庄的布送到家里来，你好好歇着。”
正说着，阿福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大人，静安寺那边传来消息，四皇子今日去了寺后的竹林，和一个穿灰衣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手里拿着个西域样式的香囊。”
沈修的笑容淡了些，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别让人发现。”
阿福走后，沈清沅看着林砚，轻声说：“娘，你别担心，四皇子那边有我和爹盯着，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林砚点了点头，握住沈修的手：“你们查案也要小心，别为了我分心。孩子还小，有你们在，我就放心。”
晨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棂落在三人身上。厨房里的粥香还没散，新生命的喜悦像这晨阳一样，温暖着每个人的心。虽然四皇子的线索还没断，西域商人的出现又添了新疑云，但此刻一家人围坐的温馨，却像这碗甜粥一样，熨帖着心底的每一处角落。沈清沅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既要查案，又要照顾娘的身子，会更忙，但只要一家人同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而这场关于西域、关于四皇子阴谋的较量，也会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多了一份必须守护的柔软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