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泽的惨败,使退回野狐泉的西夏联军,成了一支士气彻底崩溃、补给几近断绝的哀兵。粮尽水绝,军心涣散,各部之间的矛盾在绝望中彻底爆发,冲突时有发生。折彦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战机。
中军帐内,龙骧军将领齐聚,人人脸上都带着决战前的兴奋与肃杀。
“诸位!”折彦质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西夏联军已是强弩之末!其粮草最多再撑两日,清水早已断绝。军无战心,将生异志,此乃天赐良机,一举荡平残寇,正在此时!”
王禀摩拳擦掌:“折参谋,你就下令吧!弟兄们早就憋足了劲,就等这一天了!”
折彦质目光锐利,部署最终的攻击计划:
“全军分为三路!
第一路,王禀统制,你率两千最精锐骑兵,携带所有剩余箭矢,为全军锋矢。你的任务不是突破,而是持续的远程压制!利用复合弓射程,在敌阵外围游弋散射,专射其军官、旗手以及任何试图集结的队伍!我要让他们始终处于箭雨笼罩之下,无法有效组织防御!”
“第二路,孙毅指挥,你率两千人,分为五队,每队四百,轮番对敌军营地发起佯攻。虚张声势,吸引其注意力,消耗其本就匮乏的箭矢和体力。一旦敌军反击,立刻后撤,由王禀部进行掩护射击!”
“第三路,由我亲自率领,剩余千余人,作为总预备队。待敌军被王、孙二部彻底拖垮、阵型散乱之时,我便亲率预备队,直插其核心,目标——嵬名安惠和李乾顺!”
“末将等领命!”
野狐泉,西夏联军大营。
此时的营地已如同人间地狱。士兵们嘴唇干裂,眼神麻木地或坐或躺,战马因缺水和草料而瘦骨嶙峋,不时发出悲鸣。黑水军与白马军的营地之间,甚至拉起了简陋的障碍,互相提防。
突然,凄厉的号角声从营地外围响起!
“宋狗又来了!”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王禀率领的两千精锐,如同死亡的旋风,开始沿着营地外围高速机动。他们并不靠近壕沟和栅栏,始终保持在百步之外,但数千张复合弓持续不断地将致命的箭矢泼洒进营地!
嗡!嗡!嗡!
箭矢如同永不停息的冰雹,落入混乱的人群。试图举旗集结的军官被重点照顾,瞬间被射成刺猬。想去马厩牵马的士兵被钉死在路上。
“举盾!快举盾!”野利苍狼声嘶力竭地吼道。
可仓促间能找到的盾牌寥寥无几,而且宋军的破甲箭威力巨大,往往能穿透简陋的木盾!
“他们的箭……没完没了啊!”一名西夏老兵绝望地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精神几乎崩溃。
与此同时,孙毅部的轮番佯攻开始了。几个方向同时响起震天的战鼓和喊杀声,仿佛宋军主力正在全面进攻。
“南门告急!”
“东面也有宋狗!”
“快去增援!”
本就混乱的营地更加混乱,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被军官驱赶着来回奔跑,体力急速消耗,更重要的是,他们本就不多的箭矢在盲目的还击中迅速耗尽。
“没箭了!我的箭射光了!”
“水……给我点水……”许多士兵在奔跑和恐惧中,干渴到了极限,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嵬名安惠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试图稳住阵脚,但看着周围完全失控的局面,听着部下绝望的哭喊,他知道,大势已去。
“晋王!守不住了!宋狗的弓太厉害,我们够不着他们!弟兄们……弟兄们快不行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踉跄着跑来汇报。
就在这时,折彦质看准了敌军由白马强镇军司残部防守的区域因为持续被王禀部重点照顾,已然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和溃散迹象。
“预备队!随我冲锋!目标,敌军中军帅旗!”折彦质长剑出鞘,一马当先!
养精蓄锐已久的千余的龙骧军预备队,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顺着缺口猛地凿了进去!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那面代表着西夏最后抵抗意志的帅旗,以及帅旗之下,被重重护卫的嵬名安惠!
“保护晋王!保护国主!”嵬名安惠的亲卫铁鹞子发出了最后的悲鸣,试图结阵抵抗。
但面对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龙骧军,以及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这最后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禀远远看到折彦质率部突入,兴奋地大吼:“弟兄们!折参谋得手了!跟老子压上去,碾碎他们!”
最后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失去指挥、缺水少粮、士气彻底崩溃的西夏联军,成片成片地跪地投降,少数负隅顽抗者迅速被消灭。
当夕阳的余晖将整个野狐泉染成一片血红时,战斗终于结束。龙骧军的旗帜插上了原西夏联军的中军大帐。
王禀提着滴血的战刀,大步走到被龙骧军士兵团团围住的一小撮人面前。只见嵬名安惠甲胄残破,身上多处箭伤,拄着折断的旗杆,兀自站立,但眼神已然一片死灰。他的脚下,是瑟瑟发抖、面如土色的夏崇宗李乾顺和梁太后。
“嵬名安惠,”王禀声如洪钟,“你输了!”
嵬名安惠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周围如山般的西夏士兵尸体和迎风招展的宋军旗帜,又看了看身边瘫软的国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狼般的嗥叫,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西夏,这个曾经雄踞西北近二百年的王朝,其最后一支有组织的抵抗力量,连同它最后的权臣,在这片无名的沙漠绿洲中,迎来了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