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小小的木屋里激起了波澜。
“图腾战士？矿役？玄铁矿？”孙建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床沿（他现在已经能靠着坐很久了），眼神里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闪烁着一种苏月十分熟悉的、名为“搞事”的光芒。
“孙建，此事关乎青木村存亡，你莫要胡来。”苏月轻声提醒，她深知孙建现在的外强中干，那点刚刚凝聚的混沌之气，欺负一下普通人还行，对上真正的修行者，尤其是听起来就不好惹的“图腾战士”，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胡来？怎么可能！”孙建一脸“我很靠谱”的表情，“哥们儿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本事胡来？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或许没那么简单，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弯弯绕绕。”
他看向木青，详细问道：“那个图腾战士，具体什么样子？实力感觉如何？还有那些城卫军，装备怎么样？”
木青仔细回想了一下，描述道：“那个图腾战士是个中年汉子，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比村里最壮的猎户还要高出一个头，穿着简陋的皮甲，裸露的胳膊和胸膛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纹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那狼头栩栩如生，甚至感觉……感觉像是活的一样，看久了让人心悸。他散发出的气血非常旺盛，像一座燃烧的火炉，给我的压力……大概相当于筑基后期或者巅峰的体修？至于那些城卫军，大概有十来人，穿着统一的黑色皮甲，拿着铁矛，纪律尚可，个体实力大概在炼气中后期左右。”
“筑基后期或巅峰的体修……狼头图腾……”孙建若有所思，“看来这图腾战士的路子，确实是偏向气血和肉身，有点意思。木青，你跟他照面的时候，他没察觉你的修士身份吧？”
“应该没有。”木青摇头，“我刻意收敛了星辰之力，只表现出比普通人稍强一些的气血。他扫了我一眼，没太在意。”
“那就好。”孙建点点头，“咱们现在底牌不多，能藏就藏。对了，苍木村长什么态度？他打算怎么办？真凑二十个青壮出去？”
木青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村长他……他很为难。凑出二十个青壮，村子今年的耕种和狩猎就彻底完了，等到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可不交人，黑山城的城卫军和图腾战士就在村里，根本反抗不了。村长正在挨家挨户做工作，希望能用村里储存的兽皮、药材多抵一些名额，但希望渺茫。”
孙建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木青，你之前说，黑山城发现了大型玄铁矿？这玄铁，在青木界很珍贵吗？”
“据村民说，玄铁是打造武器和盔甲的重要材料，非常坚硬，只有黑山城和一些大部落才能冶炼。以往黑山城也征收玄铁矿石，但数量没这次这么大，征发矿役更是头一回。”木青回答道。
“大型矿脉，急需人手……”孙建眼中精光一闪，“这听起来，不像是常规开采，倒像是……赶工期？黑山城急着要这批玄铁做什么？打造大量武器装备？是要打仗？还是有什么别的用途？”
他感觉这里面有文章。一个偏远地区的城池，突然大规模征发矿役开采战略资源，这背后必然有原因。而这个原因，或许就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走，木青，扶我出去看看。”孙建挣扎着要下床。
“前辈，您的身体……”木青有些犹豫。
“没事，死不了。”孙建摆摆手，“光在屋里听你说，那是‘瞎子摸象——只知道一部分’，得亲眼去看看那位图腾战士的威风，感受一下气氛。”
苏月知道拦不住他，只好叮嘱道：“一切小心，莫要强出头。”
“放心，哥们儿现在是‘瓷器店里捉老鼠——碍手碍脚’，想强出头也没那本事啊。”孙建嘿嘿一笑，在木青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出了木屋。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十个村民聚在一起，大多面带愁容，妇孺低声啜泣，男人们则攥紧拳头，眼神愤懑却又无奈。苍木村长正佝偻着腰，对一个坐在粗糙石凳上的魁梧汉子陪着笑脸，说着好话。
那魁梧汉子，正是木青描述的那个图腾战士。他大马金刀地坐着，对苍木村长的哀求充耳不闻，正拿着一块烤得焦香的兽腿，大口撕咬着，油渍沾满了胡须。他身边站着两个眼神凶狠的城卫军士兵，而其他城卫军则分散在村子四周，隐隐将村民包围起来。
孙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图腾战士胳膊上的狼头纹身上。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那不仅仅是一个图案，更像是一个微型的能量枢纽！正从虚空中，缓慢地汲取着一种灼热、狂野、带着蛮荒气息的能量，融入那战士的体内，滋养着他磅礴的气血。这种能量，不同于灵气，也不同于星辰之力，更接近于……某种古老野兽的原始精魄？或者说，是这片天地间某种特定的“自然灵”？
“有意思……观想图腾，沟通自然灵，汲取力量强化己身……这路子，虽然粗糙，但直指本源，有点门道。”孙建心中暗忖。他能感觉到，这图腾战士的实力，确实堪比筑基巅峰体修，而且那股狂野的气息，让其近身搏杀能力可能更强。
就在这时，一个情绪激动的年轻猎户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道：“巴图大人！我们村子实在抽不出那么多人了！抽走了二十个壮劳力，地谁种？猎物谁打？我们全村老小冬天都得饿死啊！求您跟城主大人说说情，宽限些时日，或者我们用双倍的兽皮和药材抵……”
他话还没说完，那名叫巴图的图腾战士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一闪，随手将吃剩的兽骨朝着那年轻猎户狠狠砸了过去！
“砰！”
那兽骨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速度快得惊人！年轻猎户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兽骨重重砸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村民身上，引起一片惊呼。他落地后口吐鲜血，胸口明显凹陷下去一块，眼看是活不成了。
“石头！”苍木村长发出一声悲呼，老泪纵横。
“哼！聒噪！”巴图冷哼一声，声如闷雷，震得村民耳膜嗡嗡作响，“黑山城的命令，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讨价还价的？二十个人，一个都不能少！三天后，看不到人，老子就亲自来抓！到时候，可就不止二十个了！”
他站起身，近两米五的身高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浑身气血勃发，那股蛮荒狂野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让周围的村民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你，老家伙！”巴图居高临下地看着苍木村长，语气充满了不屑，“再敢废话，你这村长也别当了！”
苍木村长浑身一颤，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着他内心的悲愤与无力。
孙建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冷。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不变的法则。这图腾战士巴图，实力不算顶尖，但在这群凡人面前，却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木青，扶我回去。”孙建低声道。他已经看到了想看的，没必要再待在这里刺激那个蛮横的巴图。
回到木屋，孙建的脸色沉静下来，手指依旧习惯性地敲击着，大脑飞速运转。
“情况比想象的还糟。这个巴图，是个纯粹的莽夫，信奉暴力，跟他讲道理是‘对牛弹琴——白费劲’。而且他实力不弱，硬拼的话，就算木青和苏月你状态完好，胜负也在五五之间，更何况现在。”
苏月点头：“除非我恢复元婴修为，或者木青能突破金丹后期，否则正面对上，我们没有胜算。而且，就算能打赢他，也会彻底得罪黑山城，后患无穷。”
“所以，不能硬来，得智取。”孙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得搞清楚，黑山城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玄铁。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软肋，或者让他们觉得征发青木村的代价大于收益，或许就能让村子躲过这一劫。”
“前辈，您有什么想法？”木青问道。
孙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木青，你之前探索周围，除了发现青木玄石的那个山涧，还有没有发现其他比较特殊的地方？比如，灵气……或者说能量波动异常的区域？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传说？”
木青仔细回想，忽然眼睛一亮：“有！在村子东北方向，大约三十里外，有一片被称为‘瘴疠谷’的地方。那里终年弥漫着五彩的毒瘴，据说进去的人和兽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村民都说那里是‘诅咒之地’，连凶兽都不敢靠近。但我有一次远远路过，感觉那里的能量波动非常混乱且……阴冷，与青木玄石的厚重温和截然不同。”
“瘴疠谷？诅咒之地？”孙建摸了摸下巴，“能量混乱阴冷……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越是这样，说不定越藏着什么秘密。黑山城急着开采玄铁，会不会跟这个山谷有关？”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木青，苏月，”孙建看向两人，神色认真起来，“我想赌一把。”
“你想去瘴疠谷？”苏月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眉头紧蹙，“不行！太危险了！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毒瘴侵蚀！而且那里情况不明……”
“我知道危险。”孙建打断她，“但不是还有你们吗？而且，我也不是要去送死。我的混沌之气，似乎对各种能量都有一定的抗性和包容性，说不定能抵挡毒瘴。就算不行，咱们就在外围看看，收集点信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计划是，利用这三天时间，我们去瘴疠谷外围探查。如果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者发现黑山城的什么秘密，或许就能跟那个巴图‘谈谈条件’。比如，我们用某个消息或者东西，换取青木村免除这次的矿役。”
“这……能行吗？”木青有些迟疑。黑山城如此大动干戈，会为了一点不确定的消息就改变主意？
“事在人为嘛。”孙建笑了笑，“总比坐以待毙强。而且，我怀疑那瘴疠谷里，可能就有黑山城急需玄铁的原因！比如，需要大量玄铁打造某种器械，才能进入山谷获取某样东西？”
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在前世的各种故事里，这种桥段太多了。
苏月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孙建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且，眼下似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看着孙建，认真地道：“你若执意要去，我必须同行。我的寒月法力对阴邪瘴气有一定克制作用。”
“还有我！”木青立刻表态。
“好！那就这么定了！”孙建一拍大腿（结果又疼得龇牙咧嘴），“咱们仨，就去那瘴疠谷闯一闯！不过出发前，得做点准备。”
他看向木青：“木青，你去找苍木村长，悄悄打听一下关于瘴疠谷更详细的信息，越详细越好。另外，看看村里有没有什么祖传的、据说能避瘴解毒的土方子或者物件，不管有没有用，先弄来。”
“是，前辈！”木青领命而去。
孙建又对苏月道：“苏月，你状态比我好，帮我个忙。用你的寒月法力，尝试着在这几块青木玄石上刻画几个简单的‘净化’、‘凝神’符文，不用太复杂，有个雏形就行，看看能不能增强它们抵挡负面能量的效果。”
苏月点点头，虽然她并非专精符箓，但一些基础符文还是能刻画的。
安排妥当后，孙建自己也忙碌起来。他盘膝坐下，全力催动【混沌归元阵】，加速吸收青木玄石的能量，争取在出发前，让【混沌元胚】和身体状态再好上一分。同时，他也在不断推演着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他知道这次行动风险极大，简直就是“刀尖上跳舞——凶多吉少”。但他更清楚，如果什么都不做，青木村这几十户淳朴的村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受了他们不少照顾）很可能就要家破人亡。而且，他也隐隐有种直觉，那瘴疠谷中，或许隐藏着关乎他们能否在青木界快速恢复、甚至找到回归之路的关键！
第二天一早，木青带回了消息。
苍木村长得知他们的打算后，又是感动又是担忧。他告诉木青，瘴疠谷的传说由来已久，据说在很久以前，那里并非绝地，而是一处祭祀自然灵的圣地，后来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村里的老人曾留下话，说谷中有“惑人心智的妖雾”和“蚀骨腐肉的毒水”，万万不可靠近。村长还拿出了一小包据说是祖传的“避瘴粉”，是用几种特定的草药混合草木灰制成的，效果如何，他也不敢保证。
苏月那边也取得了进展。她成功地在三块青木玄石上刻画了简易的“清心”和“辟邪”符文，虽然粗糙，但注入法力后，确实能散发出一圈微弱的清凉光晕，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孙建将状态调整到目前能达到的最佳，虽然走路依旧有些飘，但至少短时间内行动无碍。他将苏月刻画好的符文石分给三人每人一块贴身放好，又将那包“避瘴粉”小心收好。
“准备好了吗？”孙建看着苏月和木青，深吸一口气。
苏月神色平静，点了点头。木青则是一脸坚毅。
“出发！”
三人没有惊动村民，趁着清晨的薄雾，悄然离开了青木村，朝着东北方向的瘴疠谷潜行而去。
这一次，不再是悠闲的探查，而是带着明确目的和巨大风险的冒险。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凶险，还是意想不到的转机？
孙建看着前方被淡淡山岚笼罩的崎岖山路，心中默念：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希望这次，别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