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领域的惊世骇俗，如同在千流屿投下了一颗无声的惊雷，其引发的震撼与波澜，远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要剧烈和深远。广场之上，那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数息，才被主持长老有些干涩的声音打破。
“决赛……孙建，胜！”
“本届‘百舸争流’头名——青木岛，孙建！”
声音落下，却没有预想中的欢呼与喝彩。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方才那混沌领域带来的恐怖与难以置信之中，看向孙建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敬畏、恐惧、嫉妒、茫然……种种交织。
孙建对此恍若未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都未看台下瘫软如泥、已被天帆城之人匆忙抬下去救治的帆影，对着主持长老微微颔首，便转身，在一片无声的注视下，缓步走下了演武台。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气息依旧内敛，那令元婴后期大修士都为之色变的混沌领域，早已收敛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混沌之主”孙建，已不再是潜力新星，而是真正屹立于东神州强者之林，拥有了与那些成名数百上千年的老怪平等对话，甚至令其忌惮的资格！
高台之上，几位巨头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孙建的横空出世，彻底打破了东海乃至东神州原有的势力平衡。一位在元婴初期便凝聚了自身领域的怪物，其未来的成就，简直不可限量！如何与之相处，是敌是友，将成为所有大势力都必须严肃考虑的战略问题。
颁奖仪式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中进行。
龙王敖广分身亲自将本次“百舸争流”头名的奖励——那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有无数细微银色光点流转、仿佛将一片微缩星空封印在内的“虚空星核”碎片，郑重的交到了孙建手中。
当那星核碎片入手的那一刻，孙建清晰地感受到，识海中的万象星枢盘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雀跃与共鸣！丹田内的混沌元婴也微微震动，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渴望。就连被他放置在迎仙阙静室内温养的那截星辰古木枝干，也似乎遥相呼应，嫩芽轻轻摇曳。
此物，果然与他有缘！
“恭喜孙岛主，夺得魁首。”敖广分身笑容和煦，语气中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真正的平等与重视，“望此物，能助道友在大道之途上，再进一步。”
“多谢龙王。”孙建平静接过，感受着星核碎片中那磅礴而精纯的空间之力与星辰本源，心中亦是一喜。此物对他完善混沌内景，参悟空间奥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除了虚空星核碎片，头名还有一百万下品灵石的奖励，以及一枚代表着优先探索权的“海眼令”。这些对于如今的孙建而言，反倒是其次了。
颁奖仪式结束后，孙建没有参与任何应酬，直接返回了迎仙阙的静室。
静室之内，禁制全开。
孙建盘膝而坐，将那块虚空星核碎片托在掌心。近距离感知，更能体会到它的不凡。碎片虽小，却重若山岳，其内部仿佛自成一方微缩的虚空宇宙，那些银色的光点便是凝固的星辰道则，缓缓流转间，引动着周围的空间产生细微的褶皱。
他没有急于将其炼化，而是先以神识细细探查，同时引动万象星枢盘的力量进行辅助推演。星枢盘洒下清辉，与星核碎片交相辉映，盘面上那些代表星辰与空间的符文疯狂闪烁、组合，不断解析着碎片的内部结构与蕴含的道则。
“原来如此……此物并非单纯的星辰碎片，而是在某种极端条件下（很可能是陨星撞击海眼形成的时空扭曲），融合了部分海眼本身的‘归墟’特性与星辰之力，形成的奇异造物。既蕴含星辰的生发与轨迹，又带有一丝虚空归寂的意蕴……”
孙建眼中明悟之色越来越浓。这虚空星核碎片的本质，竟隐隐暗合他混沌之道“包容万物，演化生灭”的精义！它不仅是参悟星辰与空间的至宝，更是完善他混沌内景，使其真正具备“虚空”与“归墟”特性的关键钥匙！
时机已到！
孙建不再犹豫，心念一动，混沌元婴自丹田浮现，悬浮于他头顶，小手结印，散发出灰蒙蒙的混沌道光。同时，他掌心的虚空星核碎片在混沌之气的牵引下，缓缓漂浮而起，向着混沌元婴靠近。
当碎片与混沌元婴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孙建的识海与内景中同时炸开！
那虚空星核碎片骤然爆发出无比璀璨的银黑色光芒，磅礴的空间之力与星辰道则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混沌元婴以及其下的混沌内景之中！
混沌内景原本只是灰蒙蒙一片，虽有地水火风演化，有生机点缀，有星辰轨迹隐现，但总体仍显“虚浮”，缺乏真实的“根基”与“边界”。此刻，在这股浩瀚的虚空星核之力冲击下，整个内景开始剧烈地膨胀、震荡！
那灰蒙蒙的边界在星核之力的冲击下不断向外拓展，变得更加凝实，仿佛真的在开辟一方小世界的壁垒！内景中央，那尊混沌元婴宝相庄严，疯狂吸收着星核之力，其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周身缭绕的混沌之气中，开始清晰地浮现出点点银辉，如同内蕴星河！
更奇妙的是，那星核碎片中蕴含的一丝“海眼归墟”特性，也与混沌内景中原本就存在的“终结”、“湮灭”道韵相互融合、壮大。在内景的边缘地带，开始隐隐形成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区域，那便是“归墟”之意的初步显化！
而万象星枢盘更是光芒大放，全力运转，辅助孙建梳理、调和这狂暴的涌入力量，将其完美地融入混沌体系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虚空星核的力量何等霸道？其中蕴含的空间道则更是复杂玄奥至极。若非孙建的混沌之道本质极高，包容性极强，又有星枢盘这等逆天神物护持，换做任何一个元婴修士，哪怕是元婴后期，贸然吸收此等宝物，也极有可能被那狂暴的空间之力和星辰道则撑爆肉身与神魂，或是陷入空间迷宫永世沉沦。
孙建紧守心神，以混沌元婴为中枢，以星枢盘为推演，引导着这股力量，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小心翼翼地雕琢、完善着自己的混沌内景。
时间在深度炼化中飞速流逝。
静室之外，已是夜幕深沉，又至黎明。
当东方第一缕曙光透过禁制，微弱地照入静室时，孙建掌心的那块虚空星核碎片，已然消失不见，彻底融入了他的混沌元婴与内景之中。
他缓缓睁开双眼。
眼眸开阖之间，不再是混沌生灭的景象，而是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星辰在瞳孔深处旋转、生灭，目光所及之处，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微不可查的扭曲与适应，仿佛他是这片空间的主宰！
他的气息，比起炼化星核之前，更加深邃、浩瀚，带着一种星空般的辽阔与虚无般的沉寂。修为虽然依旧停留在元婴初期，但其根基之雄厚，对空间之力的掌控，以及对混沌之道的理解，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
此刻，他的混沌内景，范围扩大了近倍！边界凝实，如同真实的世界壁垒。内景之中，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更加浓郁，其中银色的星辉与深邃的黑暗区域交织，地水火风四大根基在星辰之力的调和下运转得更加圆融和谐，那点由生机之芽带来的绿意也愈发盎然。整个内景，已然初步具备了“虚空”、“星辰”、“归墟”、“演化”等多重特性，变得更加完整，更加接近一个微型的、真实的“混沌宇宙”雏形！
而那尊混沌元婴，端坐于内景中央，仿佛开天辟地的神只，执掌着这方初生宇宙的一切法则。
“虚空星核，果然名不虚传！”孙建感受着自身翻天覆地的变化，心中喜悦。此番收获，甚至不亚于他凝结混沌元婴！这让他对即将开始的“海眼探秘”，更多了几分底气与期待。
他稍微熟悉了一下新增的力量，尤其是对空间之力的微妙掌控。如今的他，即便不施展遁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扭曲身边的空间，实现短距离的“缩地成寸”，或者制造简单的空间褶皱进行防御与困敌。这在与同阶修士对战中将占据极大的优势。
……
两日时间，转瞬即过。
千流屿码头区域，此刻已是舟楫云集，气氛肃杀。参与“海眼探秘”的各方势力队伍，均已集结完毕。
龙宫出动了三艘长达千丈、宛如小型移动堡垒的“巡海龙舟”，由敖钦太子亲自率领，数十位龙宫精锐侍卫肃立，其中不乏元婴期的龙族长老。
蓬莱仙岛则是一艘通体洁白、散发着清净仙光的“渡世仙筏”，云梦瑶赫然在列，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显然伤势恢复了不少，她身旁跟着几位气息渊深的蓬莱长老。
天帆城的队伍规模最大，除了那艘标志性的、悬挂着无数符文风帆的巨型“天帆宝船”外，还有数艘体型稍小的护卫舰船，帆影并未现身，想必伤势未愈，带队的是那位元婴后期的美妇城主。
水元宗、烈阳岛、玄龟族、冰魄阁等势力也各自祭出了看家法宝级的舟船，大小不一，灵光闪耀。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中小势力以及实力强大的散修，或独自驾驭飞剑、法宝，或几人合伙租用灵舟，密密麻麻地散布在龙宫等大势力的船队外围，数量竟有数百之多！虽然明知危险，但陨星海眼的诱惑实在太大，谁都想去碰碰运气。
孙建依旧是孤身一人，他拒绝了敖钦邀请同乘龙舟的好意，独自立于码头边一块礁石之上，一袭青衫在海风中微微拂动，气息平淡，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之一。无人敢小觑这位刚刚展现了恐怖实力的混沌之主。
敖钦太子见人员基本到齐，与几位巨头略作沟通，便运起法力，声音传遍整个码头：“诸位道友，海眼探秘，机缘与凶险并存！此行以探索为主，尽量避免无谓冲突。按照约定，由本届‘百舸争流’头名孙建道友，优先选择初始探索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孙建身上。
孙建早已通过敖钦给予的玉简以及自身对星核融合后的感应，有了决断。他目光扫过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吸力的巨大海眼，然后抬手指向海眼东南侧，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太大区别，但在他的感知中，空间波动最为活跃、星辰之力也隐隐汇聚的区域。
“我选东南方向。”
他的选择，让一些人感到意外，因为那片区域并非传统上认为资源最丰富的几个点之一。但也有人若有所思，觉得这位混沌之主行事莫测，选择必有深意。
敖钦点头：“好！那就以东南方向为起始！各队保持距离，相互策应，出发！”
一声令下，庞大的船队与无数遁光，如同离弦之箭，浩浩荡荡地驶离千流屿，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陨星海眼，向着东南方向，开始了这场危机四伏的探秘之旅！
海浪翻涌，元磁紊乱，天空中的彩色光带更加扭曲妖异。
船队保持着一定的阵型，谨慎地前行。越是靠近海眼，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吸扯与压迫感就越发强烈。海水不再是蔚蓝，而是变成了深邃的墨色，漩涡暗流随处可见，偶尔还有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一些实力稍弱的散修或小势力灵舟，已经开始显得摇摇欲坠，不得不全力催动防护阵法，才能勉强跟上大部队。
孙建并未祭出任何飞行法宝，只是凭借自身修为，御空而行。融合了虚空星核之后，周围那紊乱的空间之力和强大的元磁干扰，对他影响甚微。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空间裂缝的生成与湮灭轨迹，可以提前规避。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东南方向那片区域，混沌元婴与识海中的星枢盘，都在微微震动，传递着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吸引感。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航行了大半日，已然深入海眼外围千里范围。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有时能看到巨大的、闪烁着星辉的鱼类骨骼化石漂浮在海中，有时能听到来自深海、仿佛能侵蚀神魂的诡异低语。甚至有一次，一片突然出现的、覆盖了数十里范围的空间乱流，瞬间将几艘躲闪不及的小型灵舟撕成了碎片，连其中的修士都未能逃出，引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停！”敖钦的声音通过龙宫秘法传遍船队，“前方就是孙道友所选的核心探索区域了。此地空间异常活跃，危险倍增，诸位务必小心！各队可在此区域分散探索，但切勿离开太远，以策安全！”
庞大的船队缓缓停下，各色灵光在墨色的海面上闪烁，如同夜幕下的繁星。
孙建没有与任何人组队，对着敖钦微微点头示意，便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率先朝着那片感应最强烈的区域，疾驰而去！
他的行动，立刻引起了多方注意。
“他一个人就去了？”
“真是艺高人胆大！”
“跟上！看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立刻便有数道遁光，来自不同势力，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孙建后方，既想看看能否沾点光，也存了监视与捡漏的心思。
孙建对此心知肚明，却毫不在意。他速度极快，几个闪烁间，便深入了那片空间异常区域。
这里的海水仿佛沸腾般翻滚着，却不是因为热量，而是因为无数细微的空间气泡在生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星辰之力与一种古老沧桑的气息。偶尔有破碎的、非金非木的残骸从海底被翻涌上来，上面刻满了模糊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纹路。
孙建根据感应，来到了一片相对平静，却隐隐有银色光晕从海底透出的海域上空。
他悬浮在空中，混沌领域悄然展开至身周数丈，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与紊乱能量的干扰。目光穿透深邃的海水，望向那光源之处。
在那里，海底的泥沙之中，半掩埋着一座……破损不堪的、由某种未知银色金属构筑的……祭坛？或者说是某种仪器的基座？
而吸引他混沌元婴与星枢盘的，正是那祭坛中央，一块镶嵌其上、布满了裂痕、却依旧散发着柔和而纯粹星辰光辉的……菱形水晶！
那水晶不过尺许长短，但其蕴含的星辰道则之精纯、之古老，远超他之前得到的星辰古木枝干，甚至比他融合的虚空星核碎片，更加接近星辰的本源！
与此同时，他识海中的万象星枢盘，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呼般的震鸣！
孙建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