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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触及卷轴的刹那,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林墨那即将涣散的意识,被这微不足道的“接触”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点下笔触容易,但要在这狂暴紊乱的星力乱流中,稳定地引导笔尖,勾勒出哪怕最简单的一条能量轨迹,都难如登天!

他凝聚于笔尖的精神力,如同狂风中的蛛丝,时刻处在崩断的边缘。星痕笔在他手中剧烈震颤,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想要挣脱束缚。留影卷轴上,那因他笔触而刚刚亮起的一个微小光点,也随之明灭闪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湮灭,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记录。

混乱!无序!狂暴!

这便是星流内部最真实的写照。各种属性的星力相互冲撞、湮灭、衍生,毫无规律可言,仿佛一片被彻底搅浑的泥潭,任何试图理清其脉络的行为,都是徒劳。

林墨的“加速感知”仍在艰难维持,但这反而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种令人绝望的混乱。放慢的时间,并未带来秩序,只是将混乱的每一个细节都放大、拉长,如同将一瞬间的毁灭景象,慢镜头般反复播放,更加摧残心神。

他的精神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倾泻。时空神脉超负荷运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淡银色的光华已然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肉身传来的撕裂痛楚与灵魂层面的疯狂冲击,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吞噬。

“不行……不能这样……”林墨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对抗整个星流的混乱,我之力,犹如蚍蜉撼树……”

必须改变方法!

白玉师尊的话语再次于他心间响起:“于混乱中寻找秩序,于狂暴中捕捉韵律……这,亦是‘势’的一种。”

秩序?韵律?

在这看似绝对混沌的星流中,真的存在吗?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他不再试图去“对抗”或“理清”整个星流的混乱,而是将几乎全部的“加速感知”之力,收缩!凝聚!不再覆盖整个视野,而是如同探照灯的光柱,聚焦于星痕笔尖即将落下的、那方寸之间的、极其微小的区域!

同时,他将自己对《基础观星录》的理解,对星辰“名、位、性、势”的认知,提升到极致!他不是在看一团混乱的能量,而是在“阅读”这片微缩区域内,每一缕星力束流所代表的“星辰身份”与其“行为意图”!

这一刻,他将观星术与自身的时间能力,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深度融合!

视野骤然变化!

在他高度凝聚的感知焦点内,那方寸之地的混乱被急剧放大、减速。他不再看到交织碰撞的光流,而是“看”到——

一缕炽白、带着“太白星”锐利特性的星力,正以某种特定的频率震颤着,试图刺穿前方;

一股暗沉、蕴含着“计都星”诡谲意味的能量,如同阴影般缠绕而上,对其进行侵蚀干扰;

旁边,还有一丝来自“北辰星”的、微弱却恒定的稳固之力,如同礁石,在乱流中岿然不动,影响着周围能量的流向……

它们不再是混乱的一团,而是变成了一个个拥有不同“身份”、遵循着自身底层“性格”(星性)、并在相互影响中展现出复杂“行为”(星势)的独立个体!

虽然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依旧复杂无比,瞬息万变,但在被极度放慢和聚焦的感知下,这些“行为”不再是完全不可捉摸!它们有了轨迹,有了意图,有了因相互碰撞、牵引而产生的、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规律性波动”!

就是现在!

林墨眼中精光爆射!

他放弃了去理解这方寸之地所有能量的全部互动,而是凭借着对星辰特性的理解,以及对那“刹那”间规律波动的捕捉,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以及对“秩序”的渴望,灌注于笔尖!

星痕笔动了!

不再颤抖,不再挣扎,而是带着一种异常的稳定与精准,沿着他捕捉到的那一缕“北辰星”稳固之力在干扰下产生的、微乎其微的偏移轨迹,轻轻划下!

“嗤——”

一道清晰、稳定、散发着恒定星辉的淡银色线条,如同刺破混沌的第一缕曙光,稳稳地烙印在了留影卷轴之上!

成功了!

他成功地在这片狂暴的星流中,捕捉并记录下了第一道真实的、蕴含特定星辰属性与势态变化的轨迹!

虽然这轨迹相对于整个庞大的星流而言,微不足道;虽然为了这一笔,他几乎耗尽了最后的精神力,神魂欲裂,神脉哀鸣。

但这一步,意义重大!

它证明了,即便在最极致的混乱中,依然存在着可以被认知、可以被把握的“刹那定轨”!关键在于,你是否拥有足够敏锐的感知(时间加速),足够深厚的认知(观星知识),以及足够强大的心志,去捕捉并利用那转瞬即逝的秩序瞬间!

一口鲜血再次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剧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他那双因透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停顿,也无力停顿。凭借着这第一次成功带来的微弱信心与经验,他再次凝聚起刚刚恢复一丝的精神力,将感知焦点移向卷轴的下一个空白处,投向那片方寸之间的新的“混沌”,开始了又一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刹那定轨”的尝试……

一笔,又一笔。

淡银的、炽白的、幽蓝的、暗红的……一道道代表着不同星辰属性与势态变化的轨迹,开始如同星点般,艰难却坚定地,在留影卷轴之上,次第亮起,缓缓延伸。

它们依旧微弱,依旧无法描绘星流的全貌,但它们真实地记录下了这片狂暴法则之海中,那些被捕捉到的、闪烁着秩序微光的瞬间。

石柱顶端,一直闭目结印的白玉,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而林墨,已然忘却了痛苦,忘却了疲惫,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这种于毁灭狂潮中,寻觅、捕捉、定格的,极致的挑战与收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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