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内的气氛，在楚智和帕姆那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后，短暂地达到了一个顶点。
每个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名为“开拓”的火焰。
然而，这股火焰，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浇得只剩下摇曳的火苗。
“把这里彻底砸烂，这个想法很不错，也符合我们无名客一贯的作风。”
瓦尔特那沉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众人高昂的战意，他推了推眼镜，神色却无比凝重，“但是，我们必须考虑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匹诺康尼，和罗浮仙舟并不一样。”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他。
“仙舟是大型宇宙战舰，具有强大的军团与机动性，仙秦哪怕想要报复也要思考得失。”
瓦尔特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低沉。
“但匹诺康尼不是。这里是仙秦帝国最重要的一座‘梦境监狱’，是他们向全宇宙展示‘秩序’伟力的一张名片。我们在这里闹出的动静一旦超出了某个阈值，引来的，将不会是某座仙舟，而是……仙秦的直接干预。”
“杨叔，你的意思是，仙秦会派人来阻止我们？”星握着棒球棍，一脸不服气地问道。
“不，比那更糟。”瓦尔特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词汇。
“大清洗。”
这个词一出口，就连一向冷静的姬子，脸色都微微一变。
丹恒那冰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大清洗？那是什么东西？”三月七茫然地问道。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那是仙秦帝国处理失控星球的最高级别手段。简单来说，就是仙秦的官员判断某个星球内部反叛势力难以彻底清洗，于是就会直接动用星球毁灭级武器，彻底将这个星球摧毁。”
他看了一眼众人脸上的困惑，举了一个更形象的例子。
“如果仙秦对匹诺康尼发动‘大清洗’，那么整颗星球都会变成宇宙的残渣，然后仙秦会重新将一颗星球移动，再迁移民众，重建一个新的匹诺康尼。”
“他们……他们怎么敢！”艾丝妲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这里面，可是有数以亿计的梦客啊！他们都是无辜的！”
“在仙秦的眼中，没有什么无辜者。”瓦尔特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有‘秩序之内’和‘秩序之外’的区别。为了维护‘秩序’的绝对权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一切。一个失控的匹诺康尼，对他们而言，与其花费力气去修复，不如直接推倒重来，重新建立一个更‘干净’的监狱。”
这番话，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可以不惧“仙秦”，可以与匹诺康尼的统治者们战斗。
但是，他们无法与整个仙秦为敌。
哪怕仙秦忌惮他们，但他们不可能永远留在匹诺康尼。
只要他们离开匹诺康尼，仙秦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这里的一切，连同他们拯救的所有人，彻底灰飞烟灭。
砸烂这里很简单。
可砸烂之后呢？
无名客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生活在这里的亿万生灵，将瞬间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我们该怎么办？”星有些泄气地垂下了脑袋，“难道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必须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姬子开口，声音坚定，“一条既能打破匹诺康尼现有腐朽秩序，又不会触动仙秦帝国底线的路。”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谈何之难？
这无异于在钢丝上跳舞，而且跳的还是刀尖舞。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每个人都在苦苦思索，却又找不到任何头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智，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一个柔弱而坚定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
知更鸟。
他想起了那位少女，想起了她对自己兄长星期天计划的悲伤，想起了她提到的，因为自己支持“变法”，而遭到仙秦高层迫害。
变法！
楚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有压迫，就会有反抗。仙秦帝国看似铁板一块，但内部，也绝非没有反对的声音。
“我或许，知道一条路。”
楚智平淡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看向三月七：“三月，我们去找一下知更鸟。”
楚智和三月七再一次进入梦境。
当楚智再度出现时，知更鸟站起身，对着楚智优雅地行了一礼。
“楚智先生。”
“知更鸟小姐，冒昧打扰。”楚智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拐弯抹角，“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关于……仙秦变法派。”
“变法派”三个字一出口，知更鸟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礼貌的微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惊与警惕。
她那双美丽的眼眸紧紧盯着楚智，仿佛想要将他看穿。
“您……您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变法派”是仙秦帝国最高级别的机密，是那些对现有秩序不满的理想主义者们，在黑暗中抱团取暖的最后火种。
别说外人，就算在仙秦内部，也只有极少数高层知晓他们的存在。
因为只要被发现身份就会遭到守旧派的打压，所以变法派的每个人的身份都需要保密。
“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楚智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只想知道，他们，能否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知更鸟沉默了。
她看着楚智那双漆黑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探寻，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诚。
许久，她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盟友……或许吧。”
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但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变法派的势力，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强大。我们更像是一群在黑暗中摸索的理想主义者，空有理念，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
“我们的存在，之所以还能延续至今，完全是因为……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庇护。”
“一位皇女？”楚智直接说出了答案。
知更鸟的瞳孔再次收缩，这一次，她看楚智的眼神，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彻底的骇然。
他……他到底从自己的记忆里挖出来多少秘密？
“我并没有窥探你的秘密，这是你兄长的猜测。”楚智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了然。
“兄长……”
知更鸟苦笑一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她点了点头，承认道，“变法派的主要支持者，正是帝国三百六十位皇子皇女中，最特立独行，也最不被皇帝陛下所喜爱的……十七皇女殿下。”
“她是一位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她坚信仙秦帝国引以为傲的‘秩序’，早已变成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不仅禁锢了无数无辜的文明，也正在让帝国本身，走向僵化与腐朽。所以，她暗中集结了我们，希望能从内部，找到一条温和的、足以改变帝国的道路。”
知更鸟的语气中，带着对那位皇女发自内心的尊敬。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皇女殿下的处境非常艰难。支持她的力量很薄弱，而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无时无刻不想抓住她的把柄，将她彻底打倒。”
“所以，她行事必须万分谨慎。除非……除非她本人亲自点头同意，否则，变法派绝不可能动用全部力量，来支持你们在匹诺康尼的行动。因为一旦失败，整个变法派，连同皇女殿下本人，都将万劫不复。”
楚智听明白了。
想要获得变法派的支持，就必须先说服那位皇女。
“我要怎么才能见到她？”楚智直接问道。
知更鸟看着楚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化作了坚定。
她别无选择。
兄长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走上了绝路，而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的同伴们，是唯一有可能打破匹诺康尼这座华美囚笼，并践行她和皇女共同理想的希望。
她决定赌一把。
“您来的很巧，楚智先生。”
知更鸟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微笑，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悲伤，而是充满了希望。
“三天后，匹诺康尼将举行数十年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拍卖会。全宇宙的豪商巨贾，各大势力的代表，都会齐聚于此。”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智，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那位十七皇女殿下，也将会以一个秘密的身份，亲自抵达匹诺康尼，参加这场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