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动作快！”
“把所有能喘气的，都给我带上！”
“炸药！手榴弹！一样都不能留给小日本！”
李默戴着防毒面具的咆哮声，在被毒雾笼罩的二楼回荡。
残存的士兵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后，求生的本能和对李默的绝对信任，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他们两人一组，三人一群，搀扶着那些中毒较轻、还能行动的弟兄，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个被堵死的楼梯口跑去。
更多的人，则是在疯狂地收集物资。
日军工兵留下的那些高爆炸药块，被一块块捡起，装进麻袋。
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木柄手榴弹，被成箱成箱地搬运。
甚至连那几具已经打得滚烫的掷弹筒，和所剩不多的榴弹，都被士兵们扛在了肩上。
这是一个与死神赛跑的过程。
黄绿色的毒雾越来越浓，即使戴着防毒面具，也能闻到那股刺鼻的甜腥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
过滤罐的有效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默爷！楼梯口挖开了！”钱虎带着几名士兵，用工兵铲和铁锹，已经将那个被堵死的楼梯口，清理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伤员先上！”李默吼道。
士兵们立刻将那些中毒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从通道里向上推。
三楼的空气，明显比下面好了很多，但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毒雾。
“不要停！继续上！上四楼！”
李默的目标，是那个被重炮轰开巨大窟窿的顶层。
那里，是整个仓库唯一能和外界进行空气对流的地方！
队伍像一条伤痕累累的长蛇，艰难地向上攀爬。
当最后一名士兵，将最后一箱手榴弹搬上三楼后，李默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通往二楼的，黑洞洞的楼梯口。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穿着全套防化装备的日军，就会从那里，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钱虎！”
“到！”
“把我们带来的‘礼物’，给小日本布置好！”
李默的嘴角，在防毒面具后，勾起一个无人看见的，森然的弧度。
“我要让每一个从这里爬上来的鬼子，都有来无回！”
钱虎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表情，兴奋而狰狞。
他早就等着默爷这句话了。
他带着十几名士兵，将那些黄色的炸药块，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密集地，布置在三楼楼梯口周围的地面和墙壁上。
每一块炸药，都连接着一根长长的电线引信。
随后，他们又将几十颗手榴弹的拉环，用细麻绳串联在一起，做成连环雷，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布置在楼梯通道的必经之路上。
只要有一个人绊到其中一根绳子，就会引发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
“默爷，都弄好了！”钱虎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嘴笑道，“保证让冲上来的鬼子，直接坐土飞机上西天！”
“很好。”李默点点头，他将所有电线的末端，汇总到自己手里。
“所有人，上四楼！准备战斗！”
当所有人退到四楼后，他们终于扯下了那几乎让他们窒息的防毒面具，贪婪地呼吸着从头顶窟窿里灌进来的，带着一丝清冷的空气。
虽然空气中依旧夹杂着灰尘和血腥，但对他们而言，这已经是天堂。
然而，短暂的喘息之后，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经过刚才的混乱，他们清点了一下幸存的人数和物资。
活着的人，只剩下一百六十三个。
其中，还有四十多人因为吸入了毒气，浑身无力，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真正能拿起枪战斗的，只有一百二十人不到。
而他们的弹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血战，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步枪子弹，平均每个人只剩下不到二十发。
机枪子弹，更是只剩下可怜的三个基数。
手榴弹，除了布置在三楼的那些，剩下的，也只有不到两箱。
“默爷……我们……我们快没子弹了……”钱虎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军队崩溃的绝境。
没有子弹的士兵，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默身上。
他们的脸上，带着茫然和绝望。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想像现在这样，憋屈地，因为没有子弹而死。
李默沉默着。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
他知道，士气，已经跌到了冰点。
如果再不想办法，这支队伍，不等鬼子攻上来，自己就先垮了。
弹药……弹药……
哪里能搞到弹药？
李默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他的目光，穿过四楼的窗口，望向了远处。
日军的阵地！
那里，有堆积如山的弹药箱，有数不清的武器装备！
一个无比疯狂，无比大胆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他脑中的阴霾。
既然我们没有，那就去抢！
“我们，没子弹了。”
李默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士兵们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李默话锋一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利剑，刺破了绝望的空气，“鬼子有！”
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以为，用毒气把我们逼到楼上，我们就成了笼子里的鸟，只能等死。”
李-默环视众人，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他们以为，我们弹尽粮绝，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今天，我就要让他们知道，笼子里的鸟，也会咬人！”
“而且，咬起人来，更疼！”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计划。
“我要带一支小队，从这里杀出去！”
“杀到鬼子的阵地上去！”
“抢他们的弹药！炸他们的指挥部！”
“用他们的武器，回头再来杀他们的兵！”
整个四楼，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默这个疯狂的计划，给震住了。
从这里……杀出去？
外面，是数千名日军组成的包围圈！
这已经不是冒险了，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默爷……这……这不可能……”钱虎第一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只有一百多人，怎么可能冲得破鬼子的包围圈？”
“谁说我们要硬冲了？”
李默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三楼的楼梯口。
“鬼子很快就会攻上来。”
“他们会以为，我们全都缩在楼上，负隅顽抗。”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李默的计划，在脑中飞速成型。
“钱虎，你带大部分弟兄，守在四楼，利用地形，给我死死拖住从三楼攻上来的鬼子！”
“我会带二十个最精锐的弟兄，从仓库的另一侧，用绳索，从四楼直接降下去！”
“日军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你们的枪声，和三楼的爆炸吸引！”
“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给他们的后心，狠狠插上一刀！”
这个计划，环环相扣，险象环生。
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
钱虎听得心惊肉跳，他张了张嘴，想劝阻，但看着李默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默爷！算我一个！”
“我也去！”
“默爷，带上我！俺跑得快！”
沉寂过后，士兵们爆发出低沉的吼声。
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跟着默爷，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好！”李默重重点头，“所有会使掷弹筒的，枪法好的，跑得快的，都站出来！”
很快，二十名最精悍的士兵，站到了李默面前。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决绝的悍勇之气。
“弟兄们！”李默看着他们，沉声说道，“这次出去，九死一生！”
“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
没有人动。
二十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默，像是在看自己的神。
“好！”李默不再多言，“检查装备！把最后的手榴弹都带上！”
“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搞到弹药，然后活着回来！”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仓库下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日语的叫喊声。
鬼子，攻上来了！
“钱虎！看你的了！”李默拍了拍钱虎的肩膀。
“放心吧，默爷！”钱虎咧嘴一笑，脸上满是杀气，“就算我死在这，也绝不让一个鬼子，踏上四楼半步！”
说罢，他转身，带着剩下的一百名士兵，扑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一场惨烈无比的，楼梯争夺战，即将开始！
而李默，则带着他的二十人敢死队，来到了仓库北侧的一个窗口。
这里，正对着苏州河，也是日军防御相对薄弱的方向。
他将一捆结实的绳索，牢牢固定在一根断裂的钢梁上，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扔出了窗外。
“记住，落地之后，不要恋战！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们的炮兵阵地！”
“那里，肯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李默说完，第一个翻出窗口，双手抓住绳索，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向着下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死亡之地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