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拍在市第一看守所厚重的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悦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指尖却仍泛着冷意。接待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她坐在金属长椅上，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上“严格执法”四个红漆大字上，思绪却飘回了三天前那个暴雨夜。
那天，她刚结束一场跨国并购案的收尾工作，回到公寓楼下就被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住。为首的人递来一张照片，画面里是她失踪五年的哥哥林辰，被绑在昏暗的仓库里，额角渗着血。“想让他活着，就按我们说的做。”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下周去见周明远，让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周明远，曾经叱咤商界的资本猎手，一年前因涉嫌非法集资、商业欺诈被提起公诉，如今关押在这所看守所等待二审。外界都说他手里握着半个商圈的黑料，却在庭审上一言不发，仿佛早已放弃挣扎。可林悦清楚，能在短短十年内从一无所有做到行业顶尖的人，绝不会轻易认输——他的沉默，或许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林小姐，会见时间到了。狱警的声音将林悦拉回现实。她起身跟着狱警穿过两道铁门，最终走进会见室。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周明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穿着囚服，头发比照片里更白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像鹰隼般紧紧盯着她。
你不是警察，也不是记者。周明远先开了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沙哑，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林悦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一旦被周明远看出破绽，不仅救不出哥哥，还可能打草惊蛇。周总，我是‘启星资本’的法务林悦。”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们公司正在梳理早年的合作项目，发现有几笔资金流向和您有关。我来，是想核实一些细节，避免后续出现法律纠纷。
周明远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启星资本？三年前就被‘盛华集团’收购了，现在提这个名字，你觉得我会信？
林悦的心一沉，没想到对方对行业动态如此了解。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对着玻璃展示给周明远看：盛华集团收购后，保留了启星资本的法务团队，专门处理历史遗留问题。这是我的工作证和授权文件，周总可以过目。
周明远扫了一眼文件，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别白费力气了。我的案子，该说的都已经在法庭上说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敢单独来见我，倒是比那些只会躲在背后的人有勇气。
林悦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试探着说：周总，我知道外界对您的案子有很多猜测，但作为法务，我只关心真相。如果您有什么隐情，或许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周明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会见室门口的狱警。那狱警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手里拿着对讲机，似乎在随时留意着里面的动静。周明远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就在他放下水杯的瞬间，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玻璃边缘，手指微微弯曲。
林悦正疑惑他的举动，突然看到周明远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片小小的指甲，颜色泛白，像是从手指上刚揭下来的。趁着狱警转身整理记录的间隙，周明远迅速将指甲弹向她这边，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林悦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甲落在掌心，小小的一片，边缘还带着些许粗糙的痕迹。
时间到了。狱警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周明远站起身，临走前深深看了林悦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林悦读懂了他的口型——小心副会长。
走出看守所，林悦立刻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后，迫不及待地拿出掌心的指甲。她从包里翻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这片指甲。在放大镜下，指甲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迹，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副会长的软肋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
副会长？林悦皱起眉头。她知道周明远案发前所在的“汇金商会”有会长和几位副会长，但具体身份一直颇为神秘，尤其是那位排名第一的副会长，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只知道业内人称“老鬼”。周明远让她小心“副会长”，又留下关于秘密账户的线索，显然是想让她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可他为什么会选择相信自己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背后的隐情？
回到公寓，林悦将指甲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汇金商会副会长”和“瑞士银行秘密账户”的相关信息。但网上关于“老鬼”的资料少得可怜，只有一些零星的传闻，说他背景深厚，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周明远的案子很可能就是他在背后推动的。至于瑞士银行的账户，由于其严格的保密制度，想要查到具体信息更是难如登天。
就在林悦一筹莫展时，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苏然”，她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工作，人脉广，消息灵通。
悦悦，你上次让我查的林辰的下落，有眉目了。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通过朋友查到，绑走他的人可能和盛华集团有关，具体是哪个部门还不清楚，但他们最近频繁和一家海外公司联系，资金往来很可疑。林悦的心猛地一紧：盛华集团？就是收购启星资本的那家公司？
对，就是他们。苏然顿了顿，不过你别急，我还在继续查。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上次你问我汇金商会的事，我这边也有个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什么消息？林悦立刻来了精神。
我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朋友说，最近有人在查十五年前一个失踪外交官的遗产，这笔遗产据说数额巨大，但一直没人认领，最后好像被转到了海外账户，具体是哪个银行他也不清楚。苏然的声音压低了些，关键是，我朋友说，查这笔遗产的人，好像是盛华集团的人。
十五年前失踪的外交官？海外账户？林悦立刻想到了周明远留下的线索。苏然，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失踪外交官的信息？还有，想办法查一下瑞士银行有没有和他相关的秘密账户。
瑞士银行？那可不容易查，他们的保密制度太严了。苏然有些为难，不过我可以试试，我认识一个在国际律所工作的朋友，或许他有办法。你先把那个外交官的名字告诉我，我先从基础信息查起。
林悦立刻说：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能不能先通过你银行的朋友，查到更多关于这笔遗产的信息？比如外交官的姓名、失踪时间、遗产的具体数额等等。好，我尽快给你答复。苏然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林悦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开始搜索“十五年前 失踪外交官”的相关新闻。很快，一条2009年的旧闻映入眼帘——“我国驻某国外交官张启明在任期内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新闻里提到，张启明当时负责双边贸易谈判，在一次前往边境城市考察时突然失联，当地警方展开大规模搜救，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最终被认定为“因公失踪”。
林悦点开张启明的资料，看着他的照片，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猛地想起自己小时候见过这个人——张启明是她父亲的大学同学，曾经来过她家几次，还给她带过国外的糖果。后来父亲去世，两家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他竟然在十五年前失踪了。
如果周明远提到的瑞士银行秘密账户和张启明的遗产有关，那副会长的软肋为什么会和这笔遗产挂钩？难道“老鬼”和张启明的失踪有关？或者说，他侵吞了张启明的遗产？
林悦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背后似乎牵扯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真相，不仅是为了救哥哥，也是为了查明张启明失踪的真相，给父亲的老同学一个交代。
第二天一早，苏然就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难掩兴奋：悦悦，我查到了！那个失踪的外交官叫张启明，1965年出生，2009年在驻某国期间失踪。他的遗产包括一笔巨额存款、几处房产和一些珍贵的收藏品，总价值保守估计在五千万以上。当年他失踪后，这些遗产因为没有直系亲属认领，被暂时交由外交部保管。但奇怪的是，2010年，也就是他失踪一年后，这笔遗产突然被人以‘找到合法继承人’为由取走，转到了一个海外账户，而那个海外账户的开户行，正是瑞士银行！合法继承人？是谁？林悦急忙问。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苏然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查了当时的记录，上面写的继承人是张启明的‘远房侄子’，但没有具体的姓名和身份信息，只有一个模糊的地址，而且那个地址早就没人住了。很明显，这个‘继承人’是假的，有人伪造了文件，侵吞了张启明的遗产。那你有没有查到这个瑞士银行账户的具体信息？是谁在操作这个账户？
我那个国际律所的朋友正在查，但需要时间。苏然说，不过他告诉我，这个账户最近几年有频繁的资金流动，每次转账都很隐蔽，而且资金最终的流向，都指向了一家离岸公司，而这家离岸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很可能和汇金商会的副会长有关！
林悦的心跳骤然加快：盛华集团和汇金商会是什么关系？你之前说绑走我哥哥的人可能和盛华集团有关，他们会不会也和‘老鬼’有关？
很有可能。苏然肯定地说，汇金商会虽然名义上是行业协会，但实际上背后牵扯着很多资本势力，盛华集团就是商会的核心成员之一。而且我还查到，周明远案发前，正在调查盛华集团的一笔非法资金转移，而这笔资金的最终去向，和张启明遗产的那个瑞士银行账户有关！
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周明远因为调查盛华集团和张启明遗产的事，被“老鬼”设计陷害，关进了监狱。他在狱中得知林悦来见他，或许是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林悦和张启明的关系，也知道了她哥哥被绑架的事，所以才冒险把线索交给她，希望她能继续查下去，揭露“老鬼”的真面目。苏然，你一定要尽快查到那个瑞士银行账户的操作人信息，还有盛华集团和‘老鬼’之间的具体联系。林悦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我哥哥还在他们手里，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苏然顿了顿，对了，你自己要小心，‘老鬼’既然能把周明远送进监狱，肯定不是好惹的，他要是发现你在查他，说不定会对你不利。
挂了电话，林悦靠在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正站在危险的边缘，但她没有退路。她打开电脑，再次翻看张启明的资料，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张启明失踪前，正在负责一项重要的双边贸易谈判，而谈判的核心内容，是关于国内某稀缺资源的出口权，当时参与竞争的企业中，就有盛华集团。
难道张启明的失踪，不是意外，而是因为他发现了盛华集团在谈判中使用不正当手段，甚至可能涉及商业贿赂，所以被“老鬼”灭口了？而他的遗产，很可能就是被“老鬼”用来掩盖非法交易的资金池。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林悦决定去一趟外交部，找当年负责处理张启明失踪案的人了解情况。她通过父亲生前的老同事，联系到了当时的办案人员李警官。李警官现在已经退休，住在城郊的一个老小区里。
几天后，林悦按照地址找到了李警官的家。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却很清明。得知林悦的身份和来意后，李警官请她进了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张启明的案子，是我心里的一个结啊。李警官叹了口气，当年我们查了很久，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失踪前一天还和我们通过电话，说一切顺利，可第二天就失联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李叔叔，您当年在调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张叔叔有没有提到过盛华集团，或者什么不正当的交易？林悦小心翼翼地问。
李警官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盛华集团？好像有点印象。当时张启明负责的那个贸易谈判，竞争很激烈，盛华集团是主要竞争者之一。张启明失踪前几天，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还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让我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但他没来得及说具体是什么事，就挂了电话。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文件、日记之类的？
我们在他的住处和办公室搜查过，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李警官摇了摇头，不过，他的一个助手后来告诉我，张启明失踪前，曾把一份文件锁进了银行的保险柜，说是‘重要证据’，但我们去银行查的时候，发现那个保险柜已经被人提前取走了东西，而且取东西的人，用的是伪造的身份证明。伪造的身份证明？林悦心里一动，会不会和那个冒领他遗产的‘远房侄子’有关？
很有可能。李警官点了点头，当年我们也怀疑过，但没有证据。现在想来，这一切可能都是早有预谋的。有人为了得到那个贸易谈判的利益，不惜杀害张启明，然后伪造身份侵吞他的遗产，掩盖罪行。
离开李警官家，林悦更加确定，张启明的失踪和“老鬼”脱不了干系。而那个被取走的“重要证据”，很可能就是证明盛华集团和“老鬼”非法交易的关键。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苏然打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悦悦，不好了！我那个国际律所的朋友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在查瑞士银行账户的时候，被人盯上了，现在已经失联了！而且我还收到消息，盛华集团那边好像察觉到我们在查他们，已经派人在找你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林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那你现在安全吗？
我没事，我已经换了地方。苏然说，你别担心我，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我联系你。对了，我朋友失联前，给我发了一个加密文件，我正在破解，里面可能有那个瑞士银行账户的关键信息，等我破解出来就发给你！
挂了电话，林悦不敢耽搁，立刻开车离开了市区，一路往郊区开去。她找了一家偏僻的民宿住下，关了手机，不敢出门，只能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苏然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煎熬。林悦不知道苏然能不能安全破解文件，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更不知道“老鬼”的人什么时候会找到她。她拿出周明远给她的那片指甲，放在手心，看着上面刻着的小字，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两天后，林悦的手机终于收到了一条加密短信，是苏然发来的。短信里只有一个链接和一串密码。林悦立刻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点开了链接。里面是一份pdF文件，正是苏然朋友破解出来的瑞士银行账户信息。
文件里详细记录了账户的交易记录、操作人信息以及资金流向。林悦屏住呼吸，仔细看着每一个字。操作人一栏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在备注里，苏然标注了这个名字是“老鬼”的化名。而资金流向一栏显示，这个账户里的资金，除了张启明的遗产，还有大量来自盛华集团的非法资金，这些资金最终被用来贿赂海外官员、操纵股市，甚至还和几起商业暗杀案有关！
更让林悦震惊的是，文件里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老鬼”和一个男人的合影，那个男人她竟然认识——是盛华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汇金商会的会长，王正雄！
原来，“老鬼”根本不是什么副会长，而是会长王正雄！他一直用“副会长”的身份做掩护，自己则躲在幕后操纵一切。周明远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就设计陷害周明远，把他送进监狱，还绑架了林悦的哥哥，想以此要挟林悦，阻止她继续调查。
就在林悦准备把这份证据交给警方的时候，民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她心里一紧，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是那天在公寓楼下拦住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