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秦悟源已将最后半块烤兽肉塞进嘴里。
玄罡蹲在洞口，用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肚皮——这是它昨夜捕猎时特意留的野猪后腿，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动作晃了晃耳朵，喉间发出低低的催促声。
“急什么？”少年抹了抹嘴角的油星，伸手拍了拍玄罡的胳膊。
他能感觉到，玄铁巨猿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自从太初石昨夜提示签到地点是断龙崖下，这头原本懒散的凶兽便像是被浇了热油的铁块，连睡觉都保持着半立的姿势。
断龙崖在禁区东北方，据老药农说那是上古战神斩龙时留下的伤痕。
秦悟源把破布衫的领口又系紧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太初石。
残碑触感微凉，却在他掌心烫出个浅红的印记——这是系统催促的信号。
“走。”他低喝一声，玄罡立刻伏下身子。
少年翻身上背时，瞥见洞外的野菊被晨露压得低垂，突然想起老药农说过，毒瘴藤最爱在这种湿润的清晨舒展触须。
果然，行至半山时，前方的树林突然泛开一团青灰色的雾气。
玄罡的脚步猛地一顿，喉间滚出警告的闷吼。
秦悟源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碗口粗的藤蔓正从四面八方的树干上垂落，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斑，每根触须尖端都挂着一滴浑浊的黏液，“滴答”坠地时，竟在青石上腐蚀出个焦黑的小坑。
“三阶毒瘴藤。”少年倒抽一口冷气。
他曾在老药农的《百毒谱》里见过记载：这种藤蔓以腐尸为肥，雾气能麻痹五感，触须更是能直接绞碎锻体境修士的灵脉。
此刻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眨眼间便将前方十丈范围笼罩成青灰色的牢笼。
玄罡的肌肉骤然隆起，铁灰色的毛发根根竖立。
它蹲伏下身子，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对着毒瘴藤最密集的方向猛冲过去。
秦悟源死死攥住它颈后的鬃毛，能感觉到巨猿的皮肤下有血脉在剧烈跳动——这是玄铁巨猿血脉觉醒的征兆。
“避开主藤！”少年在狂风中大喊。
他记得《百毒谱》里说，毒瘴藤的主藤藏在雾气最浓处，一旦被缠住，连凝元境修士都难以脱身。
玄罡似乎听懂了，粗壮的手臂抡起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轰”地砸向左侧藤蔓最稀疏的位置。
石屑飞溅中，藤蔓被砸断了七、八根，但更多的触须却如活物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秦悟源看见最近的一根触须擦着玄罡的肩膀扫过，在它铁灰色的皮毛上划出一道血痕——那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玄罡！”他急得心脏都要跳出喉咙。
少年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刺激得头脑发晕，右手猛地按在太初石上。
残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些试图缠上玄罡的藤蔓像是被火灼烧般蜷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但毒瘴雾还是钻进了他的鼻腔。
秦悟源只觉眼前一黑，四肢突然变得像灌了铅。
他听见玄罡的怒吼声变得模糊，接着是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的闷响。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他看见玄罡庞大的身躯挡在自己上方，被藤蔓缠住的手臂正渗出黑血——这头曾撕碎过二阶暴熊的凶兽，此刻竟在微微发抖。
“小...家伙...”他想喊，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气音。
再睁眼时，秦悟源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果香。
那是种类似山茱萸却更清冽的香气，顺着鼻腔直往肺里钻。
他的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石头，勉强撑开条缝，便看见一团火红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是只小狐狸，尾巴蓬松得像团燃烧的火焰，正用湿漉漉的鼻尖推着他的下巴。
“果...果子...”少年含糊地呢喃。
小狐狸立刻叼起脚边一枚青金色的果子，精准地塞进他口中。
果肉入口即化，先是苦涩，接着涌出清甜的汁水。
秦悟源只觉喉头一热，黑紫色的淤血顺着嘴角淌出，原本麻木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
他撑起身子时，小狐狸正蹲在他膝头，歪着脑袋看他。
那是双比琉璃更清澈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映着晨光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少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小狐狸不仅没躲，反而凑上来舔了舔他的掌心——湿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像是被春风挠了下。
“你...能听懂我说话？”秦悟源试探着问。
小狐狸歪了歪头，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腕，轻轻拽了拽。
这时他才注意到，玄罡正蹲在五步外，铁灰色的眉毛拧成疙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玄罡！”少年皱眉喝止。
巨猿却充耳不闻，反而往前迈了半步。
小狐狸突然竖起颈后的毛发，周身腾起一圈淡红色的光晕。
秦悟源分明看见，那光晕里浮着几缕若有若无的凤凰纹路——那是上古神兽的气息！
玄罡的动作猛地顿住。
它庞大的身躯缓缓俯低，前爪撑地，连脑袋都不敢抬起。
小狐狸这才满意地收回光晕，重新凑到秦悟源身边，用脑袋蹭他的手背。
“小红尾。”少年轻声说。
小狐狸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尾巴尖欢快地晃了晃——显然是喜欢这个名字。
此时日头已至中天，秦悟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毒瘴藤的雾气已经散了，断龙崖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
他摸了摸胸口的太初石，残碑的热度比往日更甚，连心跳都跟着快了几分。
“走。”他站起身，小红尾立刻窜上他的肩头，蓬松的尾巴扫过他的耳尖。
玄罡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偶尔偷偷瞥一眼肩头的火狐，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断龙崖比想象中更陡峭。
秦悟源站在崖顶往下望，只见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两侧山壁上布满剑劈斧凿般的痕迹，连岩石都泛着暗红，像浸透了鲜血。
太初石在他掌心发烫，残碑上的微光凝成箭头，直指崖底一处凸起的平台。
“抓紧。”他对玄罡说。
巨猿立刻弯腰将他托举到肩头，然后手脚并用往崖壁爬去。
小红尾则像团火焰，在两人身侧跳跃，偶尔用尾巴卷住凸起的石块，帮着探路。
当夕阳把山壁染成金红色时，秦悟源终于踩上了那处平台。
平台中央有块半人高的青石，表面刻满已经风化的古字。
太初石突然剧烈震动，残碑上的纹路全部亮了起来，在青石上投下一道金色光柱。
“叮——今日签到成功。”
苍老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时，秦悟源感觉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怀里。
他低头一看，是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碎片，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正发出蜂鸣般的轻响。
指尖刚碰到碎片，便有股锋锐的气息顺着经脉直冲脑海，他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那是比玄铁巨猿的利爪更锋利，比毒瘴藤的触须更危险的气息。
“太初剑胚碎片。”识海里的声音继续道，“集齐九片可重铸太初剑，斩万物，破万法。”
秦悟源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原本卡在锻体一重巅峰的瓶颈竟松动起来。
他握紧碎片，能清晰感觉到剑胚在掌心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心跳。
小红尾从他肩头探出头，用鼻尖碰了碰剑胚，突然打了个激灵，尾巴上的火焰更旺了几分。
“好东西。”少年低笑，将剑胚贴身收好。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兽吼。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得山壁上的碎石簌簌掉落。
玄罡立刻挡在他身前，小红尾也竖起了颈毛，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鸣。
秦悟源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摸了摸胸口的太初石，残碑上的纹路正缓缓流转，像是在绘制新的地图。
“看来...”少年低头看向崖底，那里有片被藤蔓遮掩的洞窟，藤蔓缝隙间隐约能看到青铜的反光，“明天的签到地点，该更有趣了。”
晚风卷着山雾吹过，将洞窟前的藤蔓吹得沙沙作响。
秦悟源望着那片阴影，掌心的太初石突然又烫了几分——像是在回应他眼底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