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漫长的噬之桥,踏上那片星光璀璨的悬空平台时,我(伪装版龚二狗)才真切感受到什么叫“惨烈”。
平台宽阔得能跑马,但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药味,还有各种灵力过度消耗后的虚弱气息。先一步抵达的修士们,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的难民,东一坨西一撮地瘫在各处,形象之凄惨,简直令人掬一把同情泪——如果我不是在忙着憋笑和捡漏的话。
东北角,是金阳宗的地盘。赤羽公子金烈阳倒是还维持着基本体面,只是那身赤金长袍多了几道焦黑的裂口,头发也有些散乱,正脸色阴沉地给那头同样羽毛凌乱、精神萎靡的赤羽金鹏喂食丹药。他身边只剩下一位同门,而且左臂软软垂下,显然断了,正咬着牙给自己接骨。堂堂金州大宗,进来时三人一鹏意气风发,现在折损一人,重伤一人,连鸟都瘸了。
西北角,合欢宗的粉色小阵营气氛就“活泼”多了。苏媚儿依旧坐在她那顶步辇里,纱帘却放下了大半,隐约能看到她正在运功调息,气息有些不稳。
她带来的四名花枝招展的女弟子,此刻只剩下两个还站着,也是钗横鬓乱,衣衫染血,脸上那勾魂摄魄的媚笑早就挂不住了,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苍白。另外两个……估计是永远留在某座桥上了。
正北方,战神山那帮肌肉棒子倒是伤亡不大,毕竟皮糙肉厚。刑战拄着他那门板巨斧,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赤裸的上身又添了十几道新鲜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胸划到右腹,皮肉翻卷,但他只是草草抹了点药粉,眼睛却贼亮,盯着中央那混沌门户,如同饿狼盯着肥肉。
他身后三个体修大汉(又少了一个)也是个个带伤,但气血依旧旺盛得吓人,正互相包扎,手法粗鲁得像是给牲口上鞍。
西南侧,碧波阁的余沧海算是形象保持得最好的。他依旧盘坐在那块青石上,碧玉钓竿横放膝头,只是道袍下摆被烧焦了一角,脸色也比之前白了几分。
他带来的弟子一个没少,但个个气息虚浮,有几个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过得也不轻松。
云州本土三家就更别提了。
天武宗的武三通右臂彻底断了,用布条吊着,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下二十处,像个人形漏勺,被他残存的七八个弟子围在中间,正大口灌着疗伤药。他那些弟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似的。
御兽宗的李万山最惨,进来时胸口那贯穿伤还没好利索,现在左边脸颊又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本命灵兽没了,弟子也只剩下两个,正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神涣散,估计道心都快崩了。
而我们亲爱的流云宗……咳咳。
张长老带着苟胜、李大力、王天盛以及另外两名弟子,正站在平台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晶石柱下。除了张长老自己道袍略有破损、气息微乱外,其他五人……居然个个完好无损,连油皮都没破一块!
是的,你没看错。苟胜甚至还偷偷从怀里摸出半块肉干在嚼,被张长老瞪了一眼才讪讪收起。李大力杵着他的大刀,左顾右盼,眼神里除了警惕,还有一丝……好奇和无聊?
王天盛抱着剑,闭目养神,气息平稳得像是来郊游的。另外两名弟子虽然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演痕迹(在王天盛的眼神指导下),但身上确实干净得不像话。
这画风,跟周围那些缺胳膊少腿、气息奄奄的难兄难弟们一比,简直是鹤立鸡群……不,是肥猪立鸡群(特指苟胜)!
这诡异的“完好”状态,自然引来了不少探究、怀疑、乃至嫉妒的目光。
张长老自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这一路走过来,感觉像是踩了狗屎运——不,是踩了神仙运!噬之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吞噬之力,到了他们这儿就跟春风拂面似的,偶尔来点小风浪,也是有惊无险。他一开始还怀疑是那神秘的“筑基散修”搞鬼,可人家过了桥就带着那堆破烂灵宠缩到另一个角落“调息”去了,一副自身难保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有能力庇护他们一整队人。
难道……真是流云宗祖坟冒青烟了?还是我张某人临老觉醒了什么“祥瑞”体质?
张长老捋着胡须,眉头拧成了疙瘩,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样,弟子们没事就是万幸。他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起平台中央那八扇光门和巨大的混沌门户。
八扇光门——赤(力)、青(速)、黄(御)、黑(噬)、七彩(幻)、绿(毒)、银(魂)、透明(空)——流光溢彩,神秘莫测,门后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每扇门上方那古朴的大字,仿佛蕴含着对应的终极考验。
而八门环绕的中央,那扇高达数十丈的混沌色“万兽朝宗”门户,更是散发着统御八荒、令万兽臣服的至尊气息。门紧闭着,表面混沌光膜流转,隐约有血色纹路闪烁,显然还未到开启之时。
平台上聚集了大约三四百人,比过桥前少了一大半。能活着抵达这里的,基本都是精英。但此刻,这些精英们也大多狼狈不堪,都在抓紧时间疗伤、恢复、观察。
气氛凝重而压抑,如同暴风雨前黑云压城。
我带着我的“摸鱼天团”——咳得快断气的老鹤(鹤尊)、抖得像帕金森的灰老鼠(幽影鼠王)、爬一步歇三刻的破蟑螂(玄甲蟑螂王)、挂腊肉般的黑蝙蝠(夜煞蝙蝠王)、以及继续装蔫的小花——缩在距离流云宗不远不近的另一个角落。
表面上,我们这伙人比流云宗还惨。老鹤羽毛又掉了几根,老鼠看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蟑螂的甲壳好像更破了,蝙蝠的翅膀耷拉得更厉害,小花的花苞都闭紧了。我自己更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靠着晶石柱,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但暗地里,我们的小动作可没停。
“主人主人!那边那个金阳宗的倒霉蛋,他装丹药的玉瓶掉出来了!滚到阴影里了!鼠鼠去捡回来加餐吧?”幽影鼠王红眼放光。
“咔。(十点钟方向,菩提院僧人疗伤阵法有细微破绽,可远程窃取一丝精纯佛力,对净化吞噬杂质有益。)”玄甲蟑螂王冷静分析。
“吱——(影殿八人已重新汇聚,正在用秘法交流,内容有屏蔽,但情绪波动显示他们在等待时机,目标很可能是中央混沌门户。)”夜煞蝙蝠王持续监控。
“上仙上仙!那个绿色的‘毒’字门后面,飘出来的味道好奇怪!像是……像是放了八百年的臭鸡蛋混合了腐烂的甜果子!小花有点好奇,又有点恶心……”小花在意念里纠结。
鹤尊则眯着浑浊的老眼,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远处一脸纠结的张长老身上,忍不住用翅膀掩着嘴(鸟嘴),传音对我吐槽:
“小子,我们宗门那个张长老……啧,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榆木疙瘩,没见过这么‘实心’的榆木疙瘩!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宗门规矩和被害妄想吗?这一路你们暗中护着,他非但不感激,还疑神疑鬼,觉得是陷阱?这心眼多的,都快赶上筛子了!”
我无奈一笑,传音回道:“张长老为人谨慎……嗯,过于谨慎了。他肩负流云宗安危,多想一些也正常。”话虽这么说,我心里也忍不住腹诽:老张头啊老张头,你这疑心病晚期,没救了啊!
小花也加入吐槽队伍:“就是就是!上仙!你们宗门张长老怎么那样啊?我们帮他(虽然主要是帮二狗哥的小弟),他居然觉得我们有阴谋!
小花这么可爱(张开满是獠牙的花苞意念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就是想让他跟着我们,继续蹭……啊不是,是继续互相照应,安全地走到最后嘛!”
看着张长老那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警惕模样,再看看平台上越来越凝重的气氛,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鹤老,小花,你们盯着点。我给苟胜他们传音。”我定了定神,混沌道域悄无声息地延伸出一缕极其隐晦的波动,如同最细的蛛丝,精准地连接到苟胜、李大力、王天盛三人的识海。
“二狗哥!”三人身体同时一颤,眼中闪过喜色。
“听着,时间紧迫。光门随时可能开启,混沌门户也需要血祭,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修罗场。流云宗现在的状态太扎眼了,跟着张长老,无论选哪扇门,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快速传音:“劝张长老,立刻、马上,跟我们走!不要选别的,就选‘噬’字门!理由你们自己想,但必须说服他!这是唯一能最大限度保全你们、并且有可能捞到好处的路!”
顿了顿,我语气加重:“记住,不要暴露我!就说你们自己分析出来的!现在,立刻去办!”
传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