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废弃工厂的断壁残垣间穿梭，呜咽作响。
林陌心中念头急转。
与这疯子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神魂祭坛的诱惑实在太大。
片刻沉默，他脸上终于挤出几分“心动”，心底却警惕迟疑，刻意流露：“c级巅峰的通缉犯……‘噬魂者’杜元，我听过，是个硬茬子。而且，一旦军方发现我跟你这种……背景不明的人搅和在一起，我麻烦就大了。”
他特意模糊了谢邪的身份。
谢邪闻言，嘴角那抹玩味弧度更深，轻笑一声，声音蛊惑人心：“危险？林陌，你还不明白？越是危险的‘养料’，效果才越顶呱呱啊！至于军方……呵，”他不屑地撇嘴，神情却戏谑，“手脚干净点，谁知道？你现在可是江海市军民眼中的‘鬼楼净化者’，名气不小。利用你的名声，反而更容易接近目标，也更容易……洗清你我之间那点‘小小误会’，对吧？”
林陌心头一跳。
谢邪这话，倒是点醒了他。
他如今在军方眼中，确实是颗新星，信誉良好，若操作得当，这层身份反而是绝佳的掩护，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
他故作沉吟，片刻后，盯着谢邪，沉声开口：“我可以考虑跟你合作。但我有两个条件，不答应，免谈。”
“哦？”谢邪挑眉，血色长发微晃，似乎对林陌敢提条件略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味，“说说看，若是有趣，我不介意满足你。”
“第一，”林陌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整个行动过程，尤其在我可能吞噬目标神魂的关键时刻，你绝不能对我出手，更不能有任何小动作。我要你保证，用你……最珍视的东西起誓！”
他特意加重了“保证”和“起誓”，试图给谢邪套上一层枷锁，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谢邪妖异的眸子眯了眯，盯着林陌看了几秒，忽然嗤笑：“用最珍视的东西起誓？林陌，你倒是越来越敢想了。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应了。毕竟，我还等着欣赏一出好戏呢，主角死了，戏还怎么唱？”
他没有明确说起誓，却用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方式“保证”了。
林陌心中冷哼，清楚这种疯子不可能被誓言束缚，但也只能如此。
他继续：“第二，军方那边，我得有个说法。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去‘狩猎’一个c级巅峰的通缉犯，这不合常理，太扎眼，更容易打草惊蛇。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理由。”
谢邪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那双妖异的眸子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思量。
他踱了几步，脚尖踢开一块碎石，似乎在权衡。
片刻后，他重新看向林陌，点头，声音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成交。你的安全，我‘保证’。至于军方那边……呵，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鬼楼净化者’。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总能想到办法的，不是吗？比如，你可以告诉他们，你从某个‘特殊渠道’得知了‘噬魂者’的线索，主动请缨。”
最后几个字，谢邪说得意味深长，仿佛看穿了林陌的部分心思。
得到了谢邪这种模棱两可却又暗藏机锋的“承诺”，林陌心中稍定，但也更加警惕。
与虎谋皮，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这疯子绝非善类。
送走谢邪——或者说，目送他鬼魅般融入夜色消失后，废弃工厂再次恢复死寂，只有月光冰冷地洒落在残破地面。
林陌没有片刻耽搁，立刻启动学生通讯器，找到了楚临的加密通讯号。
“楚兄，有紧急情况。”接通后，林陌声音凝重。
通讯器那头的楚临显然有些意外，他刚结束一次夜间巡逻任务：“林兄弟？何事如此着急？遇到麻烦了？”
“我通过之前净化鬼楼时，意外接触到的一些……非官方线人，得知了一个重要情报。”林陌斟酌着措辞，隐去了与谢邪的所有瓜葛，声音压低，“关于一名在江海市周边活动的c级巅峰邪道通缉犯，代号‘噬魂者’杜元。此人以掠夺他人神魂修炼邪功，手段极其残忍，据说军方数次围剿都让他凭借诡异身法和层出不穷的邪术逃了。”
楚临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噬魂者’杜元？此獠凶名赫赫，军部早有通缉令，悬赏极高！据说死在他手上的普通民众和觉醒者已不下百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林兄弟你的情报可靠吗？他现在何处？”
“可靠性很高。”林陌答得肯定，“而且，根据线报分析，我推测，此人身上极有可能携带某种对我们觉醒者修行，特别是神魂方面有极大裨益的特殊物品，很可能与他修炼的邪功核心有关。”
他刻意点出“神魂”和“特殊物品”，清楚这对于同样注重神魂修炼，且家族背景深厚的楚临，必然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果然，楚临沉默了几秒，呼吸似乎也加重了些许。
“神魂相关的特殊物品……若是真的，价值不可估量。”
林陌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堪称石破天惊的计划：“楚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风险不小，但收益同样巨大。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以军区追捕任务的名义，由你我二人牵头，公开‘狩猎’这名通缉犯！”
“什么？！”楚临大吃一惊，声音都拔高了，“林兄弟，你没开玩笑吧？这太冒险了！‘噬魂者’杜元是c级巅峰，实力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手段诡谲，正面抗衡，我们胜算不大，甚至可能……”
“楚兄，你听我说完。”林陌打断他，声音沉稳有力，“我自然不会鲁莽行事。我的计划核心，在于利用我自己作为诱饵。”
“诱饵？！”楚临的语气更加震惊和担忧，“林兄弟，这……”
“没错。”林陌解释，“‘噬魂者’以掠夺神魂为生，我先前在鬼楼净化缚地鬼王，身上沾染的气息，加上我自身神魂的一些特异之处，很可能已经引起了这类邪修的注意。他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有极大概率会主动找上我。这是我们的机会。”
为了增加计划的成功率和说服力，林陌继续：“不仅如此，我还有办法，通过一些‘非官方’的渠道，在那些邪道修行者常出没的暗网或圈子里，刻意散布一些消息，比如我身上携带着某种能够吸引强大灵魂体，或者对邪修有致命诱惑的‘秘密’，引诱杜元主动现身，钻进我们布好的口袋。”
这自然是暗示他会让谢邪去操作，但他不能明说。
通讯器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微弱的电流嘶嘶作响。
林陌清楚，这个计划的分量，足以压垮楚临的神经。
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不仅要直面狡猾残忍的通缉犯，背后还有一个不知深浅、喜怒无常的谢邪——尽管楚临对此一无所知。
许久，楚临的声音才穿透电流，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与沙哑。
“林兄弟，你……图什么？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特殊物品’？”
他的直觉告诉他，林陌的真正目的，绝不止于此。
林陌没有丝毫犹豫。
“楚兄，我不瞒你，那东西对我意义重大，甚至关乎我未来的路。而且，‘噬魂者’这种人渣，多活一天，就多一分祸害。能宰了他，也算替天行道，积德了，不是吗？”
楚临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接着，是一声沉重的呼吸。
“你说的对！‘噬魂者’杜元罪大恶极，军部悬赏已久，能干掉他，是大功一件！你说的特殊物品，若真和灵魂修炼有关，对你我都是天大的机缘！”
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
“林兄弟，咱们并肩干过多少次了！我信你！这计划，风险再大，我楚临，陪你疯到底！要我做什么，你开口！”
“好兄弟！”
林陌心头一热，楚临的加入，无疑让这九死一生的计划，多了几分胜算，也多了一份能把后背交出去的信任。
“我需要楚兄你动用家族和军中的能量，给我们这次‘狩猎’弄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最好是军区正式的追捕令！这样行事方便，事后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包在我身上！”
楚临一口应承。
“我会去疏通关节。但是，林兄弟，你当诱饵，这事儿太悬了！咱们必须把计划抠到每一个细节，不能有半点差池！”
两人不再废话，当即彻夜推演。
如何向军区高层汇报，既能拿到追捕任务，又能获得最大支持，还不暴露林陌“诱饵”的敏感身份。
如何在战场布下天罗地网，把杜元的优势压到最低。
如何应对杜元那些防不胜防的邪术和灵魂攻击。
林陌心中还有一条，最关键的一条，他没有说出口——如何防备谢邪那个神经病，别让他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搅局，甚至反咬一口！
每一个环节，两人掰开揉碎了分析，力求滴水不漏。
识海深处，苏九离那标志性的冷嘲热讽幽幽响起，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哼，借刀杀人，以身饲虎……林陌小子，你这股狠劲儿和疯劲儿，倒是有几分本宫当年的影子了。不过，你真觉得自己玩得过外面那个姓谢的小疯子？他身上那股邪神味儿，可比你闻到的浓得多，也邪门得多！别到时候‘养料’没捞着，把自己小命给送了！本宫可不想再换个身体，麻烦！”
林陌置若罔闻。
苏九离说的，他比谁都清楚。
此行，十死无生。
但他，没得选！
这不仅仅是为了苏九离那什么狗屁神魂祭坛，为了那能让她恢复点力量，好继续压榨自己的“特殊灵魂碎片”，更是为了他自己！
谢邪那条毒蛇就盘在暗处，一天不拔掉这根刺，他寝食难安。
这次所谓的合作，是机会，也是与那疯子周旋的开始。
他必须不择手段地变强，只有这样，才能在这越来越诡异的局势里，把自己的命，攥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