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敏指尖的灵光已凝成实质，如同一柄三寸长的冰锥，带着刺骨寒意直取杨阳咽喉。
他能清晰看到那冰锥表面流转的寒雾，甚至听见其中灵气崩裂的轻响——这是黄家\"寒灵刺\"的杀招，练气七层修士全力施为，足以洞穿练气八层修士的护体灵光。
但杨阳的拇指还是按了下去。
阵盘纹路在皮肤下炸出刺目金光，他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出，精准勾住茶棚废墟里震颤的乱石与断剑。
十里内所有金石之物突然发出嗡鸣，石缝里的断剑率先离地，接着是半人高的碎石、茶棚坍塌时嵌进土里的铜钉、甚至黄敏绣金斗篷上的金丝，全都在灵气牵引下悬浮起来，在众人头顶形成一片金属暴雨。
\"这是...二阶中品阵盘！\"白骨弯刃主人最先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
他手中的白骨弯刃\"当啷\"坠地——那是用百位修士指骨淬炼的凶器，此刻竟在阵盘威压下瑟瑟发抖。
黄敏的寒灵刺刚触及杨阳护体灵光，便被一道石剑横劈而来，\"咔嚓\"碎成齑粉。
她抬头的瞬间，正看见数十柄断剑组成剑网，剑尖全部对准自己，面巾下的嘴唇瞬间失了血色：\"你...你什么时候...\"
\"前日柳儿补道袍时说的话，我记着呢。\"杨阳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冷得像淬过冰。
他的神识顺着阵盘纹路游走，每一道石剑的轨迹都在脑海里清晰呈现，\"徐掌柜说这阵能引十里金石，我特意试过——茶棚废墟里埋着黄家上个月围剿散修时留下的断剑，正好当武器。\"
\"喷！喷！\"
尖锐的机械轰鸣打断他的话。
柳如烟跪坐在地，双手快速结着傀儡诀，发间银簪闪过微光——那是她新制的喷射鸡战斗傀儡，正从喙中喷出灼热火球，精准砸向黄敏脚边。
黄敏慌忙闪避，却被石剑网逼得步步后退，绣金斗篷被烧出几个焦洞，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
\"吱吱！\"
地底突然传来尖啸。
杨阳养的水灵鼠从黄敏脚边破土而出，暗青色皮毛沾着湿泥，两颗门牙泛着冷光——这小兽最善钻地突袭，此刻正用锋利前爪抓住黄敏脚踝，尖锐门牙狠狠咬下！
\"啊！\"黄敏惨叫着摔倒，左腿胫骨传来刺骨剧痛。
她低头望去，只见水灵鼠的门牙已穿透皮肉，白森森的骨茬混着黑血往外冒——这小兽竟在牙上淬了腐骨粉！
她想踢开灵兽，可石剑网已压至头顶，最近的断剑离她眉心只剩三寸。
\"护小姐！\"蜡黄脸修士吼着扑过来，腰间阵旗狂舞，黑雾裹着飞针迎向石剑网。
另一旁的白骨弯刃主人却突然转身，枯瘦手掌抓起地上的白骨弯刃，刃身黑雾翻涌着刺向林婉清后心——那是方才一直躲在树后的练气五层女修，此刻正举着引魂幡试图为杨阳增幅，根本来不及反应。
\"曼玉！\"杨阳瞳孔骤缩。
他分出一缕神识操控石剑，却见沈曼玉已扑过去推开林婉清。
白骨弯刃擦着沈曼玉肩头划过，在林婉清左臂留下三寸长的伤口——刃身所过之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毒气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婉清！\"沈曼玉抱着林婉清后退，指尖掐住她手腕脉门试图封毒，可林婉清的嘴唇已泛出青紫色，咳出的血沫里带着黑丝：\"毒...好毒...\"
\"杨阳！
你杀我黄家护卫，毁我黄家商队，今日我要你身边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黄敏瘫在地上，左腿血流如注，却笑得癫狂。
她染着丹蔻的手指死死抠进泥里，\"先死的是这小丫头，接着是你那傀儡师道侣，最后...\"
\"住口！\"杨阳暴喝一声，神识猛地收紧。
石剑网如暴雨倾盆，瞬间洞穿蜡黄脸修士的护体灵光——那修士还在试图结阵，胸口已被三柄断剑贯穿，血沫混着内脏碎片喷在黄敏脸上。
\"老周！\"白骨弯刃主人红了眼，白骨弯刃上的黑雾更浓了。
他挥刃斩向杨阳，却被一道石剑刺中手腕，疼得松了手。
杨阳趁机甩出三张雷符，蓝色电弧裹着石剑劈头盖脸砸下，那修士惨叫着滚进草丛，身上焦黑一片，只剩出气没进气。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柳如烟颤抖着爬起来，扑到杨阳身边检查他肩上的伤口。
沈曼玉还在给林婉清喂解毒丹，可那丹药刚入喉便被林婉清吐了出来，黑血顺着她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小坑。
\"阳...阳哥哥...\"林婉清抓住杨阳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疼...婉清好疼...\"
杨阳蹲下身，用灵气替她压制毒气，却发现那毒比想象中更狠——林婉清双臂已黑至肘部，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紫色毒线，正以每息一寸的速度往心脏窜。
他翻遍储物袋，只找到两颗二阶解毒丹，喂下后却连毒线都没能减缓半分。
\"解...解药在我这。\"
虚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杨阳转头，正看见黄敏倚着断墙，左腿还在汩汩冒血，却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她染血的手摸向怀中，摸出个小玉瓶抛过来：\"黄家秘传的'百毒消'，能解我家'腐骨蚀心毒'。
给我治伤，我就给你。\"
杨阳接住玉瓶，放在鼻尖闻了闻——里面确实有清冽药香，像是高阶解毒丹的气味。
他抬头看向黄敏，却见她眼尾泛红，瞳孔里映着林婉清的惨状，嘴角的笑里带着几分扭曲的快意。
\"你觉得我会信？\"杨阳捏紧玉瓶，指节发白。
\"信不信由你。\"黄敏扯下染血的面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左脸有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划到下颌，\"你杀了我黄家十二口人，我早不想活了。
但看着你为救小丫头急得发疯...倒比杀了你更痛快。\"
林婉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杨阳道袍上，染出几朵狰狞的花。
她攥着杨阳的手越来越松，眼神逐渐涣散：\"阳哥哥...婉清是不是...要死了...\"
杨阳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看向黄敏，见她虽然伤重，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那是猎人看着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光。
他又想起方才黄敏说\"黄家的仇我今日必报\"时的癫狂，想起茶棚废墟里那些黄家留下的断剑...
\"婉清，再撑撑。\"杨阳轻声说。
他将玉瓶塞进沈曼玉手里，转身走向黄敏。
黄敏的笑僵在脸上：\"你...你要做什么？我有解药！\"
杨阳蹲在她面前，乌木剑抵住她咽喉：\"你刚才说，这毒是'腐骨蚀心毒'？\"
\"是...是又怎样？\"
\"那你说说，\"杨阳的声音像浸在冰里，\"这毒中了之后，多久会攻心？\"
黄敏瞳孔骤缩。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杨阳的剑尖微微下压，在她脖子上划出血痕：\"林丫头中剑到现在，不过半柱香。
可她的毒线已经到胸口——这速度，二阶毒丹根本压不住。
你那'百毒消'要是真的，怎么可能在你这种练气七层修士手里？\"
黄敏的脸瞬间惨白。
\"黄家的毒药师，\"杨阳继续说，\"上个月被我在青牛山杀了。
他储物袋里有本毒经，我看过。\"他抽出乌木剑，指向黄敏左腿的伤口，\"你腿上的腐骨粉，和他笔记里写的'七日烂骨散'一模一样。
所以我猜...你所谓的解药，要么是假的，要么...根本不够救林丫头。\"
黄敏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绝望：\"你猜得对！
解药只有三颗，我早给了...给了老周他们！
你杀了他们，解药也...\"
\"住口。\"杨阳打断她。
他站起身，看向沈曼玉怀里的林婉清——那姑娘的呼吸已经弱得几乎听不见，脸上的黑紫色却越来越深。
柳如烟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却带着几分坚定：\"阳哥哥，我们尽力了。\"
杨阳低头看向黄敏。
她还在笑，只是那笑里多了几分恐惧。
他摸出水灵鼠，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去。\"
水灵鼠歪了歪头，突然窜向黄敏。
黄敏想躲，却被石剑网困住动弹不得。
小兽的门牙闪过冷光，精准咬向她喉管——
\"杨阳！你敢——\"
惨叫戛然而止。
杨阳转身走向林婉清，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沈曼玉摇了摇头，轻轻合上林婉清的眼睛。
他蹲下身，替那姑娘理了理乱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阳哥哥。\"柳如烟轻声唤他，\"婉清去得安详。\"
杨阳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望着茶棚废墟里还在悬浮的石剑，突然想起三日前林婉清给他送的桂花糕——那是她用攒了三个月的灵石买的，说\"阳哥哥总吃辟谷丹，该尝尝甜的\"。
风卷着血味吹过。
他摸出怀里的阵盘，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灵气，眼神逐渐冷硬。
\"黄家。\"他低低念了一声，声音里裹着刺骨的寒意，\"这仇，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