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沉默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程砚铮心底最后一点侥幸。
苏砚确实在行动，而且，是冲着程家最引以为傲的根基去的。
与此同时，一间灯火通明的公寓里，周芷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但整个人却亢奋得像刚中了一个亿的彩票。
她指着屏幕上一长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流，对着旁边的苏砚大喊：“家人们谁懂啊！我感觉我的cpU都快干烧了！这瑞士银行的数据库安保，简直是地狱级别的！但姐还是把它给薅出来了！”
苏砚递过去一杯冰美式，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屏幕，“说重点。”
“重点就是，这玩意儿比黄金还真！”周芷若灌了一大口咖啡，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语速快得像上了膛的机关枪，“你看这里，项目代号‘启明星’，启动时间比程氏集团官方宣称的‘星芒芯片’立项早了整整三年！而且，项目发起方根本不是什么程氏，而是……一个已经查不到任何公开信息的国家级保密实验室。”
苏砚的心猛地一沉。
“程老爷子，”周芷若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名字上点了点，“程开复，他的身份标注是——‘三号外部资助人’。说白了，就是个半路入股的金主爸爸，连核心技术圈的门都没摸到。”
原来程家引以为傲、被誉为国产芯片之光的“星芒”，从根上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这泼天的富贵，竟是建立在一个被掩盖的谎言之上。
就在苏砚消化这个惊天大瓜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自己送上了门。
程氏集团的元老之一，当年负责技术公关的韩立群，在一次私人酒局上喝高了，对着几个老伙计酒后吐真言升级版。
这段录音，几经辗转，送到了苏砚的死对头，也是她现在最可靠的盟友——林疏桐手里。
录音里，韩立群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加掩饰的嘲讽：“老程那个人……你们以为他真是为了技术？别天真了。当年‘启明星’项目眼看就要出成果，可控制权不在他手上。他怕什么？怕这技术成了国家的，他程家就只是个喝汤的。所以他干了什么？”
“他利用自己资助人的身份，接触到了部分实验数据，然后……一把火，烧了实验室的备份硬盘，再反手把责任推给了当时的主研团队，说他们急功近利，导致数据全毁。那几个一辈子心血都在芯片上的老科学家，百口莫辩，最后被逼得集体退出，有的远走海外，有的郁郁而终。”
录音最后，韩立群轻飘飘地总结了一句，却重如千钧。
“他想保护的，是程氏的公司，而不是那项能让国家少走几十年弯路的技术。”
林疏桐听完录音，二话不说，当晚就熬了个通宵，一篇名为《星芒之父的阴影：被窃取的技术与被埋葬的科学家》的深度报道横空出世，直接在互联网上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这下可真是杀疯了。
热搜前十，程家占了八个，剩下的两个是“爆”和“沸”。
舆论彻底撕裂，一边是愤怒的网友，大骂程家是窃取国家科研成果的“国贼”，要求彻查到底；另一边则是程氏的拥护者和水军，拼命洗地，说这是竞对的恶意抹黑，是想搞垮国产芯片的领军企业。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程家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股价应声跳水。
程砚铮被家族里的一众叔伯姑舅围在会议室，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你老婆捅的篓子你来平”。
重压之下，他不得不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现场，闪光灯亮得能闪瞎人眼。
程砚铮站在台上，西装笔挺，面容憔悴。
他对着无数镜头，一字一句地否认父亲曾参与任何非法行为，声称所有指控都是无稽之谈。
但他全程都在避重就轻，对于林疏桐报道中引用的核心资料，他没有正面回应其真实性，只是反复强调程氏对“星芒”的贡献。
后台的休息室里，苏砚正通过直播屏幕看着他。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言不由衷的辩解，看着他为了维护那个早已腐朽的家族荣誉，选择对真相视而不见。
她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默默地关掉了手机，拔掉了所有通讯设备的电源，然后拎起自己的包，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一人，从会场的后门离开了。
城市的霓虹在她身后迅速退去，像一场盛大而虚假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魏子昂的车在她面前停下。
这个男人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递过来一份文件，像个引诱人堕落的魔鬼。
“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他晃了晃手里的协议草案，“程砚铮选择了家族，那你呢？如果你想继续把这事查下去，就得接受一个现实——有些真相，会摧毁你所相信的一切，包括你和他之间。”
苏砚看着那份协议，封面上的“合作”二字显得格外刺眼。
她沉默了许久，风吹起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最终，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份薄薄的、却可能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文件。
她抬起头，看向魏子昂，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就让我亲手，把它拼回来。”
当晚，程砚铮拖着一身疲惫回到空无一人的家。
没有灯，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死寂。
他第一次觉得这栋豪宅大得令人心慌。
他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苏砚的影子。
最后，他在书房的桌上，发现了她常用来记录灵感的笔记本。
他颤抖着手翻开，前面都是些零碎的设计草图和生活随笔。
直到最后一页，只有一行清秀而决绝的字迹，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如果守护理想的方式错了，那我会选择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