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下实验室的霉味钻进苏砚的鼻腔时，她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幽蓝光斑，那光斑突然扭曲成一串点划——是摩尔斯电码。
“时间不多了。”她脱口而出。
程砚铮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怎么说？”
“嗒嗒嗒，滴——”苏砚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三短一长，重复五次，标准紧急代码。”她弯腰凑近屏幕，光斑又窜出一行乱码，“坐标更新——日内瓦世界半导体协会总部。”
“瑞士？”程砚铮挑了挑眉，“他们上个月刚说要开放6G频谱共享。”
“共享个鬼。”苏砚抄起螺丝刀戳了戳主机接口，“我前世见过这代码，当年美国FbI用它定位过华为5G实验室。”
话音未落，程砚铮的笔记本突然发出蜂鸣声。
他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一堆乱码文件，最顶端那个标着《技术锁》（《techLock》）的文档正在自动解压。
“停！”门口传来急促的男声。
赵一鸣拎着公文包冲进来，领带歪在锁骨处，“这是全球技术封锁协议草案？”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出冷光，“我去年帮台积电打过专利战，他们内部文件里提过这名字——说是要给所有非联盟国的科技企业划红线。”
苏砚扯了扯程砚铮的袖子：“红线？比如我们搞星芒芯片会被断供？”
“不止断供。”赵一鸣的喉结动了动，“草案里写着‘关键技术研发进度不得超过联盟国平均值15%’，意思是……”他突然哽住，看向程砚铮，“你爸当年要搞的全自主芯片生产线，刚好卡在16%。”
门口传来金属摩擦声。
苏砚转身，看见周鸿业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白衬衫领口敞开着，平时梳得油亮的头发乱成了鸡窝。
“你们以为我在操控一切？”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不，我只是第一个被它选中的人。”他从裤袋里摸出一枚黑色芯片，指甲盖大小，“十五年前，老程在实验室晕倒前，塞给我这个。他说‘如果有天我走了，把它埋进黑曜石’。”
程砚铮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我爸的实验室？”
周鸿业没接话，踉跄着走到主机前。
芯片插入接口时，他的手在抖，像握住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团烧红的炭。
实验室突然暗了下来。
天花板垂下一束白光，投出一段模糊影像：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巨型服务器前，左边那个戴黑框眼镜，是程砚铮的父亲程远；右边的正是年轻二十岁的周鸿业，衬衫口袋别着航天所的工牌。
“老周，你记不记得咱们在航天所修卫星时说的？”程远的声音从投影里传来，带着点沙哑的笑，“要让中国的芯片，像卫星一样，谁也卡不住脖子。”
周鸿业突然捂住脸。
苏砚看见他指缝里漏出水光：“后来国外团队带着资金找上门，说只要签技术共享协议，就能提前十年造出高端芯片……我鬼迷心窍，觉得老程的‘自主路线’太慢了。”
影像突然加速。
程远摔门而出的背影，周鸿业在合同上按手印的特写，最后定格在一行血字：“若星芒不亮，则光自燃。”
“星芒……”程砚铮轻声念出这个词，喉结滚动，“我爸给芯片项目取的名字。”
苏砚抓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像指纹锁似的交叠，像两颗被焊在一起的芯片。
主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红色警告框在屏幕上炸开：“《技术锁》协议已检测到异常访问，全球技术锁链将在48小时内收紧。”
林疏桐的视频通话弹了进来。
她的脸挤在摄像机镜头前，背景是闪烁的新闻直播间：“瑞士那边刚发公告！所有非联盟成员国的芯片出口许可全部暂停，连光刻机维修零件都不让运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我拍到周鸿业的秘书在往机场跑，机票目的地……日内瓦。”
程砚铮掏出手机查航班信息，指节捏得发白：“今晚十点有班直飞苏黎世的，中转日内瓦。”
“那还等什么？”苏砚拽着他往门口走，路过周鸿业时顿了顿，“您当年没说完的‘光’，我们帮您点着。”
周鸿业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挂着泪。
他突然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东西，塞进苏砚手心——是枚银色徽章，刻着航天所的标志。
“老程的工牌。”他吸了吸鼻子，“当年他走得急，我没还给他。”
实验室的顶灯在这时“啪”地灭了。
苏砚借着手机光看工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2008.8.15，与老周约，造中国自己的星芒。”
程砚铮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林疏桐发来的新消息：“日内瓦半导体协会临时加了场听证会，主题——‘全球芯片供应链安全’。”
苏砚把工牌塞进程砚铮衬衫口袋，指尖蹭过他的锁骨：“听说瑞士人开会爱喝热巧克力？”她歪头笑，“咱们带点中国茶去，顺便……”
“掀了他们的桌子。”程砚铮扣上西装最上面那颗纽扣，眼里燃烧着苏砚从未见过的火焰。
废弃基地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关上时，苏砚摸出兜里的摩尔斯解码器。
刚才周鸿业塞工牌时，指尖在她手心里点了三下——是“小心”的代码。
她抬头看程砚铮的背影。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要刺破夜空的剑。
48小时后，日内瓦。
他们的战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