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行的指尖还戳在手册的茶渍上：“这摩斯密码……短的像老板催绩效，长的像我妈催婚。”
程砚铮的镊子悬在半空。
他推了推眼镜，突然把整本册子翻到第37页——纸张边缘比其他页厚了半毫米，胶水痕迹细得像根睫毛。
“有夹层。”他说。
苏砚凑过去时，他已经抄起热风枪。
温度调到120度，蓝色火苗舔过纸背，胶痕慢慢松开。
王景行搬来显微镜，四个人的脑袋挤成一团——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胶片，正从纸缝里探出头。
“我阁楼有老显影机！”谢尔盖拍着胸脯冲出去，皮靴踩得地板咚咚响，“当年给我爷爷修米格战机时用的，现在估计比我家伏特加还老！”
十分钟后，显影液在铁盘里泛着绿泡。
王景行举着放大灯，胶片上的字母慢慢显形——全是西里尔文，排列得比谢尔盖的胡茬还乱。
“这是俄语版的‘今天吃啥’吗？”王景行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要不咱直接用翻译软件怼它？”
苏砚摸着颈间发烫的吊坠。
父亲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小砚，热反应墨水要用80度以上的水激，就像你偷喝我茶泡皱了作业那次。”
她猛地抬头：“试试热水！”
程砚铮已经抄起桌上的红茶杯。
茶包是谢尔盖从伏特加箱子里翻出来的，此刻还浮着半片柠檬。
他撕下手册最边缘的纸角，轻轻泡了进去。
四个人盯着杯子。
水面先浮起一圈褐色涟漪，接着，浅灰色的数字像被按了快进键，从纸角里钻出来——北纬55°45′，东经37°37′，时间戳是1987年6月13日凌晨3点。
“苏联第178军工厂。”谢尔盖的胡子抖了抖，“我爷爷说过，那地方关着比核弹还金贵的东西，1991年冬天突然封了，连地图都烧了。”
苏砚的吊坠烫得厉害。
1987年6月12日，是父亲和伊万诺夫教授共事的最后一天；13日凌晨3点……正好是跨日的节点。
“你早知道会有这一步。”她突然说。
程砚铮正把坐标输进平板。
他没抬头，指尖却顿了顿：“上周整理老档案时，发现你爸给苏联航天所的信里夹着茶包。”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温温的，“他写，‘墨水怕凉，要用最烫的茶养着’。”
苏砚突然笑了。
她想起前世执行任务时，总嫌父亲寄的红茶包占空间。
原来每片茶叶里，都压着没说出口的线索。
“所以你故意让我发现手册？”
“怕你直接拆了整本书。”程砚铮把平板推给她，“上次你拆我实验室门锁，用的是吃早餐的黄油刀。”
王景行突然举起手机：“卫星地图对上了！那工厂现在是片荒林，不过——”他放大卫星图，“西北角有片雪地反光异常，像刚被铲过。”
谢尔盖的耳朵突然竖起来。
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门外传来“咔嗒”一声——像是皮鞋跟碾过雪壳子。
程砚铮的手瞬间按灭所有灯光。
四个人蜷在工作台下，谢尔盖的背抵着苏砚，王景行的眼镜撞在程砚铮肩膀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窗帘缝隙漏进雪光。
三个戴鸭舌帽的人正蹲在门口，其中一个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他们的车牌号。
“联邦调查局的人？”王景行小声嘀咕。
“更像周鸿业的人。”苏砚摸出兜里的微型录音笔——前世她被伏击时，对方也戴这种压得低低的鸭舌帽。
程砚铮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
三短一长——摩斯密码的“小心”。
门外的人突然直起身子。
为首的看了眼手表，用俄语说了句什么。
谢尔盖的胡子蹭过苏砚耳朵：“他说‘时间到了’。”
雪光映在桌上的红茶杯里。
水面晃了晃，倒映出窗外晃动的人影，和远处林子里若隐若现的车灯。
程砚铮的手掌覆住苏砚的手背。
他的体温透过手套传过来，像块焐热的玉。
“该走了。”他轻声说。
茶水上的涟漪还没散。
某片茶叶沉下去时，刚好遮住了卫星图上那片反光的雪地——那里，正躺着半枚没被雪盖住的金属零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