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
我仰头，血字顺着石匾往下爬，像一条条刚蜕皮的赤蛇。风一吹，腥味灌进喉咙，甜得发齁。
“这才像话。”我咧嘴，把斩风往肩后一甩，“混元草都到手了，不配个剑冢都说不过去。”
脚刚抬，背后忽地传来“簌簌”轻响——
有人踩枯骨，踩得小心翼翼，却逃不过霜烬的耳朵。它“啾”地低鸣，尾翎炸成蒲公英。我侧步，灰光在掌心一闪——
“出来。”
草丛里钻出个瘦小身影，灰衣小帽，脸被尘土糊得看不清，只露一双怯生生的眼。他捧着只破竹篮，篮里躺着——
半块焦黑的饼、一壶水，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图。
“凤、凤大小姐……”小太监嗓子发颤，“奴才是天璇外门杂役，奉命给您送干粮。”
“奉命？”我挑眉，指尖挑起羊皮图——
线条潦草，却标得清清楚楚：剑冢入口、机关、暗道，甚至哪里埋了“避魔香”都写得明明白白。
“谁让你送的？”
“是、是柳师姐……”小太监头垂得更低，“她说您孤身入荒原，怕您饿着。”
柳依依？我差点笑出声——那半张脸还热乎着呢，就急着给我送温暖？
霜烬扑棱落到篮边，喙子一啄，焦饼“咔嚓”碎成黑粉，粉里飘出一缕幽蓝——
画皮香。
味道与柳依依尸体上一模一样，却更浓，更腥，像刚剥下来的生脸皮。
我眸色瞬冷，抬脚把竹篮踩得稀巴烂：“回去告诉你的柳师姐——”
“想请我喝毒酒，至少换只像样的杯子。”
小太监脸色煞白，连滚带爬逃了。我望着他背影，嗤笑：“演技差评，零分。”
小火却忽地低鸣：“吾闻到更臭的味道——蛇。”
话音未落，地面“沙沙”作响，枯骨堆无风自动，像被什么东西顶起。下一瞬——
“嘶！”
黑雾里探出一颗巨大蛇头，三角眼，赤红芯，额心一道灰白横纹——
三阶蛇王，毒牙三尺，一口能吞半头牛。
它却看都不看我，直扑那小太监逃走的方向，蛇尾横扫，枯骨“噼啪”碎成渣。
“借刀杀狗？”我挑眉，脚尖一点，跃上蛇背，斩风剑尖“叮”地钉进蛇鳞，“可惜，狗太弱，刀不够快。”
蛇王吃痛，狂性大发，蛇尾倒卷，直抽我面门。我反手一剑——
“混沌·斩！”
灰光劈下，蛇尾应声而断，黑血喷涌，溅在地面“滋滋”腐蚀出一个个深坑。蛇王嘶吼，蛇信一吐，毒雾铺天盖日。
霜烬双翅一展，冰蓝火焰凝成火幕，将毒雾尽数蒸腾；小火补一口火晶，火幕瞬间化作火墙，把蛇王困在中央。
我趁机跃下蛇背，斩风剑尖挑起地上那截断尾——
尾骨中空，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的羊皮。
展开，字迹熟悉得扎眼——
“引蛇入荒，借牙取命。若失手，柳依依前车之鉴。”
落款：凤轻语。
我“啧”了一声，把羊皮揉成团，顺手塞进蛇嘴里：“味道不错吧？赏你的。”
蛇王怒极，蛇身“咔啦”暴涨，竟要自爆妖丹！我抬脚，把“惊喜盒”迷你版踹进蛇腹——
“送你上路。”
“轰！”
冰火双符在体内炸开，蛇王连嘶吼都没来得及，直接被炸成漫天血雨，肉块“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像下了一场腥臭冰雹。
血雨未落，黑雾里忽地传来“啪啪”鼓掌声——
“姐姐好手段，妹妹佩服。”
人未到，香先至，甜得发腻。凤轻语着一袭红裙，从雾里款款走出，裙摆沾血，像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她指尖捏着——
一面小铜镜。
镜心，正映出我此刻的模样：脸带血迹，发微乱，灰光绕指——
却唯独，没有右眼。
镜中的我，右眼处黑洞洞，像被人生生剜去。我下意识抬手，指腹触到眼皮——
完好无损。
“幻镜？”我眯眼。
凤轻语轻笑，指尖一弹，镜中“我”忽然动了——
抬手，一剑刺向镜外！
“嘶！”
剑尖破镜而出，直取我咽喉！我侧头，剑锋擦着脖颈飞过，带出一缕血线。镜中“我”却得势不饶人，灰光暴涨，竟从镜里——
爬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眨眼间，镜里爬出七个“凤轻尘”，五官与我如出一辙，却个个缺右眼，黑洞洞望着我，齐声开口：
“脸——给——我——”
我“呸”地吐掉嘴里血沫，斩风剑尖一挑，直指凤轻语：“就这？盗版都算不上，顶多复印纸。”
凤轻语笑而不语，指尖轻点——
七个“我”同时抬剑，剑尖对准我，灰光却掺着幽蓝——
画皮香。
我眸色瞬冷，抬手，银纹闪到极限——
时间暂停·三段！
三秒，足够！
我身形如电，斩风剑连点七下——
“叮！叮！叮！”
七声脆响，七个“我”同时被点中眉心，裂纹自眉心蔓延，像被敲碎的瓷娃娃，寸寸崩裂，最后“噗”地化作七缕黑烟，被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时间恢复，凤轻语脸色微变，却仍是笑：“姐姐果然厉害，妹妹佩服。”
“佩服？”我抬脚，把铜镜踩得粉碎，“那就伏着吧。”
碎镜中，却忽地飘出一缕红烟——
桃花形，
直奔我耳后！
我侧身，红烟却像长了眼，拐弯追来，速度之快，避无可避。千钧一发——
“啾！”
霜烬一口冰焰喷出，将红烟冻成冰晶，小火补一口火晶，冰晶“啪”地炸成粉。
凤轻语见状，终于收起笑，深深看了我一眼：“姐姐，秘境见。”
转身，红裙没入黑雾，像被雾吞掉，眨眼消失无踪。
——
石门仍在滴血，剑冢入口大开，像一张等人跳的嘴。
我吐掉嘴里血沫，把斩风往肩后一甩，抬脚往里走，声音低而冷：
“秘境见？行，这次——”
“我连你的皮一起扒。
刚踏入剑冢，身后忽地传来“咔啦”一声——
石门，
自动闭合。
锁链声再起，却不再是铁，而是——
“脸”。
一张张空白人脸，从石壁里浮出，
耳后，统一桃花印，
它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剑冢，只留脸，不留人。”
“凤轻尘，”
“你的脸，”
“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