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沈知意因为那句突如其来的“恭喜”而怔忡了片刻。她预想了他的刁难、他的嘲讽、他甚至可能再次用资本的力量碾压她刚刚获得的微小火苗，唯独没有料到这一句。
恭喜？
从他口中说出这两个字，听着那般陌生，甚至带着一丝荒谬。
她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分辨出任何一丝虚伪或戏谑。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他眉宇间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他微微抿紧的、似乎欲言又止的薄唇。他周身那股惯有的、迫人的强势气场，在此刻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竟显得有些……黯淡，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这绝非她所熟悉的那个周幕凛。
“周总特意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说一句恭喜？”沈知意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明显的疏离和质疑，“如果是这样，我收到了。如果没有其他公事上的指示，我先出去了。”
她作势欲走。
“等等。”周幕凛几乎是立刻出声阻止，语气里带了一丝急促，但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最终落在一旁的空椅上。“这个项目……很重要。周氏投入了相当的资源。”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稳，但依旧比往常低沉，“你的方案，确实是最优解。”
沈知意沉默地看着他，心中波澜骤起。她从未听他如此直接地肯定过她的工作，尤其是在她“背叛”他之后。这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安慰，反而更加不安。
“所以？”她冷静地反问，不为所动。
“所以……”周幕凛微微侧过身，视线重新与她交汇，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悸，“我需要你留在项目组。全力以赴。”
沈知意几乎要冷笑出声。果然，还是为了控制和利用。
“周总放心，我拿的是我现在公司的薪水，自然会尽我的职业本分。不需要您特意‘需要’。”她刻意加重了“需要”两个字，充满了讽刺。
周幕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反驳。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竟带上了一种沈知意从未听过的……近乎商量的口吻。
“工作上，有任何需求，或者遇到任何……困难，”他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可以直接联系我的特助，他会优先处理。或者……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沈知意彻底愣住了。
这完全不像他会说的话。那个独断专行、从来只发号施令的周幕凛，竟然会说出“可以直接告诉我”这种近乎提供便利和支持的话？虽然依旧包裹在冷硬的外壳下，但这细微的转变，依旧让她感到震惊。
她敏锐地捕捉到他措辞里的生硬和那份不自然的退让。他像是在努力遵守某种新的、他不熟悉的规则，显得格外别扭，却又……奇异地有一丝认真。
他到底想干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换了另一种更迂回的方式来掌控她？
无数的猜忌在脑中翻腾。她不敢，也不能相信他的任何转变。
“不劳周总费心。”沈知意硬起心肠，拒绝得干脆利落，“项目上的沟通，我会遵循正常的流程，通过我的直属上司进行。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熟悉项目资料了。”
她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微微颔首，果断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男人和那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周幕凛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挫败和黯然。他抬起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那动作里透出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无力感。
而沈知意快步走回工位，坐下时，手指尖却仍在微微发颤。
刚才那一刻的周幕凛，太反常了。
那股冰冷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复杂和……一丝笨拙的试探。
她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无论他有什么目的，无论他是否真的有所转变，都与她无关了。她不能再被拉回那个漩涡。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的项目中。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颗被他那句生硬的“恭喜”和别扭的“可以告诉我”轻轻触动的疑虑种子，已然悄悄埋下。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