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无声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周幕凛那句低沉的“很高兴”还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回荡。沈知意望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以及那份难得的、毫不掩饰的愉悦，心尖像是被温水浸泡过，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几乎要沉溺在这静谧而美好的氛围里。
然而，就在这时，周幕凛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不合时宜地、固执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显然并不想理会。但那震动声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接听绝不罢休的架势。
沈知意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息瞬间收紧了。她善解人意地轻轻抽回了手，低声道：“先接电话吧，万一有急事。”
周幕凛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和烦躁。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吴董”，一个在他商业版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深吸一口气，对沈知意说了句“稍等”，便转身走到几步开外，接听了电话。
“吴董。”他的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冷峻和疏离，与刚才的温和判若两人。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雪花落在他挺括的肩头，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话那端。即使隔着距离，她也能隐约听到他语气中的凝重：
“消息确定吗？……什么时候的事？……我们的损失评估出来没有？……好，我知道了。立刻通知所有相关人员，一小时后，顶楼会议室，我要看到初步应对方案。”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事态的严重性。沈知意虽然听不懂具体的商业术语，但能从他的语气和零星词汇中判断出，一定是发生了非常棘手的突发状况。
通话时间不长，但周幕凛挂断电话转过身时，脸上所有的柔和都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沈知意从未见过的、山雨欲来的冷厉和紧绷。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快步走回她面前，语气急促而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公司出了紧急状况，我必须立刻赶回去。”
沈知意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很严重？”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便揽着她的肩，几乎是半拥着她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我先送你回去。”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周总，而不是片刻前在雪中与她温情对视的男人。
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周幕凛一言不发，紧抿着唇，专注地开着车，车速明显比来时快了许多。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烦躁地松了松领带，那条她亲手挑选的灰色围巾，此刻在他颈间，也仿佛失去了之前的温情，只余下冰冷的质感。
沈知意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依旧洋溢着节日气氛的街景，只觉得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短短几分钟前，她还沉浸在暧昧升温的甜蜜里，此刻却像被骤然抛回了冰冷的现实。
他把她送到了公寓楼下，甚至没有熄火。
“抱歉，今晚……”他转过头看她，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和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突发事件占据全部心神的疏离。
“没关系，工作要紧。”沈知意打断他，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懂事，“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增添任何不必要的情绪负担。
周幕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歉意，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来不及细究的别的什么。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到家给我信息。”
“好。”沈知意推开车门，下了车。
几乎在她关上车门的瞬间，黑色辉腾便如同离弦之箭般驶离，迅速消失在夜色和车流中，没有一丝留恋。
沈知意独自站在寒冷的公寓楼下，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大衣上，刚才在餐厅和雪中的温暖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幻梦。手机传来一声轻响，是周幕凛发来的信息，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到了。】
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吝啬。
沈知意看着那两个字，又抬头望了望他离开的方向，心中那份刚刚升腾起的、关于“值得期待”的暖意，如同被冷水浇熄的火苗，只剩下缕缕青烟和冰冷的灰烬。
她转身，慢慢走进大楼。电梯上升时，镜面墙壁映出她孤单的身影，以及眉宇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失落和不安。
这个圣诞夜，终究还是没能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