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屿！李靳屿！李靳屿！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还写什么最后对所有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你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颗粒感和撕裂感，反而有一种原始而震撼的力量，精准地传递出了叶蒙当时那种近乎崩溃的情绪状态。
播放结束，录音棚里安静了一瞬。那段沙哑的嘶吼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力。
张笑安摸着下巴，沉吟道：“嗯……当时就觉得情绪非常对，所以即使声音条件不好，也用了。现在听起来……”
他看向录音师和张予曦，“其实这版 raw（原始）的情绪是非常饱满真实的，这种沙哑甚至……莫名地贴合山顶那个狂风大作的环境，和叶蒙当时那种急疯了、喊破了嗓子的状态。”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张予曦，语气变得征求意味十足：“不过，毕竟现在是后期配音，我们有条件做到更‘完美’。予曦，你现在的嗓子状态好了，我们要不要重新录一版声音更清晰、更‘完好’的？我们可以试试看，对比一下效果。”
毕雯珺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的目光落在张予曦身上，带着关切。
他记得她当时生病还坚持拍戏的样子，很辛苦。
张予曦看着屏幕上自己当时那个狼狈又投入的样子，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那段沙哑的原声。
她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对张笑安说：“安安，我觉得……或许就用原版更好。”
她解释道：“我刚刚自己听，也觉得虽然声音是哑的，但那种嘶哑、那种几乎要破音的感觉，好像……好像比我现在用健康清亮的嗓子去重新模仿那种崩溃，更真实，更有冲击力。就像是……那种情绪真的把嗓子喊坏了的感觉，特别戳人。”
她作为亲历者，对角色的状态有最直观的感受。
张笑安闻言，眼睛一亮，显然很赞同她的看法：“对！我就是有这个感觉！那种沙哑不是技术缺陷，它本身就是表演的一部分，是当时情境下最真实、最极致的情绪外化！如果换成现在完美的好嗓子，反而可能失去那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感和真实感了。”
他兴奋地一拍手，对录音师说：“好！那我们就定了，这段就用原版声音，不再重录了！后期做混音的时候，注意把环境风声和她的声音更好地融合一下，突出那种挣扎感。”
决策已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这个发现感到高兴。有时候，艺术上的“不完美”，恰恰成就了最打动人心的“完美”。
毕雯珺在一旁听着，看向张予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
他轻声对她说：“有时候，这种意外的状态，反而能留下最珍贵的表演瞬间。你很棒。”
张予曦接收到他的肯定，心里暖暖的，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是生病撞上了好时机而已。”
工作圆满结束，这段因为生病而留下的、充满瑕疵却无比真实的嗓音，最终成为了《深情眼》中一个极具记忆点和感染力的经典时刻，每每看到那里，观众都能透过那沙哑的嘶吼，真切地感受到叶蒙那份深入骨髓的爱与痛。
决策已定，张笑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这种意外造就的真实，往往是后期精心调配也难以复制的宝藏。
他对着话筒，语气轻快地对录音间里的两人说：“好了，两位老师，今天所有录制任务圆满结束！辛苦辛苦了！”
厚重的隔音门打开，张予曦和毕雯珺先后走了出来。
长时间戴耳机让耳朵有些闷，但两人脸上都带着工作顺利完成后的轻松和满足。
“辛苦了，予曦，最后那段原声的决定非常正确。”张笑安笑着对张予曦说，眼神里满是赞赏。
“是导演您给的机会，当时那条情绪确实比较对。”张予曦谦虚地笑了笑，揉了揉还有些发痒的耳朵。
“雯珺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稳，《黑金鱼》绝了！”张笑安又转向毕雯珺，竖了个大拇指。
毕雯珺微微颔首：“导演和录音老师辛苦。”
录音师还在忙着整理刚才录制的素材，脸上也带着笑意，显然对今天的成果非常满意。
张笑安看了看时间，兴致勃勃地再次提议：“这回真没事了！怎么样？赏脸一起吃个晚饭？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味道绝对正宗，就当庆祝今天工作顺利？” 他说着，眼神期待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张予曦和毕雯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对方，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汇，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这一次，张予曦先开了口，她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但语气很真诚：“安安，真的特别感谢！不过……”
她顿了顿，不太好意思地说，“明天那个《我家那闺女》的录制，我还得回去再顺一下流程，看看台本，怕晚上吃太晚了明天状态不好。”
她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毕雯珺。
毕雯珺接收到她的目光，非常自然地接话，语气平和，理由充分：“我最近一直在拍戏，昨天坐了半天飞机，今天又录歌，确实有点累了，想早点回酒店歇歇。谢谢导演，下次我请，一定补上。” 他说话时，目光诚恳地看着张笑安，看不出丝毫破绽。
张笑安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理由一个比一个正当，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是什么看台本、累了，分明就是这俩人想甩开他这个“电灯泡”，拥有单独的相处时间！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在他们俩身上溜来溜去，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哦——这样啊——理解理解！工作重要，休息更重要！”
他特意加重了“休息”两个字，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行吧，那就不勉强你们了。予曦明天录制加油！雯珺好好‘休息’！”
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懂，我都懂，你们那点小心思！”
张予曦被导演看得有些耳根发热，赶紧点头：“谢谢安安理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张笑安挥挥手，一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的大度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