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像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痛。刚才和假警察扭打的时候，胳膊上的伤口又裂了，血渗过纱布，把袖子染得暗红一片，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痒又疼。
“师傅！师傅停一下！”他冲着路边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挥手，声音因为着急变了调。出租车“吱呀”一声停在他面前，司机探出头，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皱着眉看他：“小伙子，你这是咋了？胳膊流血了都。”
“别管那个，师傅，麻烦快点！老码头3号库，多少钱都行！”林宗尧拉开车门就往副驾钻，屁股刚沾到座位，就催着司机快走。
司机咂咂嘴，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嘟囔：“那地方荒得很，半夜三更去那儿干啥？前阵子还有人说那儿闹鬼呢。”
“我朋友在那儿出事了，我得去救她。”林宗尧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清颜被绑的照片，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的恐惧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深吸一口气，给李警官发了条短信：“我已往老码头3号库去，清颜被绑，枭爷逼我单独来，你们悄悄跟来，别暴露。”
短信发出去，却一直显示“发送中”——老码头那边信号本来就差，这会估计更弱了。林宗尧急得直跺脚，又给李警官拨电话，果然，听筒里只有“嘟嘟”的忙音。
“师傅，能再快点吗？求您了！”林宗尧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指甲都快嵌进去了。
司机看他实在着急，叹了口气：“行吧，你坐稳了！”脚下猛踩油门，出租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路边的路灯飞快地往后退，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
四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车窗外黑沉沉的，只有远处货轮的鸣笛声断断续续传来，风裹着海水的腥气，刮在脸上凉飕飕的。老码头早就废弃了，到处都是生锈的集装箱，有的歪歪扭扭地堆着，有的敞着门，里面黑黢黢的，像张着嘴的怪兽。地上散落着破旧的渔网和腐烂的木板，踩上去“嘎吱”作响。
“小伙子，到了，这地方怪吓人的，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司机递过计价器小票，眼神里带着担忧。
林宗尧掏出钱包，把所有现金都塞给司机：“不用找了，谢谢您师傅。”说完推开车门就往里面跑，刚跑几步又回头喊：“师傅，您赶紧走，这儿不安全！”
司机愣了一下，嘟囔着“真是个怪人”，踩油门离开了。车灯的光渐渐消失在黑暗里，老码头只剩下林宗尧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风刮过集装箱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
林宗尧放慢脚步，顺着路边的铁丝网往前走。他记得陈岚说过，3号库是藏赃款和假货的地方，应该是个比较大的仓库。走了大概十分钟，他看到前面有一栋亮着灯的建筑，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手里拿着手电筒，正来回踱步。
就是这儿了。林宗尧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心脏“砰砰”跳得像要蹦出来。他掏出手机，又试了试给李警官发消息，还是发不出去。没办法，只能先自己进去，见机行事。
他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钢管，握在手里，然后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仓库门口走。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的黑衣人立刻举起手电筒照过来，光线刺眼得让林宗尧睁不开眼。
“我是来见枭爷的，他约我来的。”林宗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掏出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对林宗尧说：“进去吧，枭爷在里面等着呢。”
林宗尧攥紧手里的钢管，慢慢走进仓库。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地上堆着不少纸箱，上面印着“建材”的字样，估计就是陈岚说的劣质翻新建材。仓库中间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光线勉强能照到周围几米远的地方。
清颜就被绑在灯泡正下方的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看到林宗尧进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绳子牢牢捆着。
“清颜！”林宗尧刚想冲过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急啊，林宗尧，我们还有账没算呢。”
林宗尧顺着声音看去，仓库角落里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手里夹着一根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那人慢慢站起来，走到灯光下，林宗尧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四十多岁，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疤，眼神阴鸷得像毒蛇，正是陈岚提到的枭爷。
“枭爷是吧？你把清颜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林宗尧把钢管横在胸前，警惕地看着枭爷。
枭爷冷笑一声，走到清颜身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清颜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冲你来？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你能帮我引出苏明远，我早就把你扔海里喂鱼了！”
“苏叔？你找苏叔干什么？”林宗尧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苏叔还知道更多秘密？
“干什么？”枭爷松开手，清颜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苏明远那个老东西，当年发现了我们的事，不仅不闭嘴，还想举报我们！要不是赵天宏没用，没把他弄死，也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
林宗尧这才明白，枭爷一直盯着苏叔，就是怕他把秘密说出去。“那你抓清颜干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但她是你的软肋啊。”枭爷笑得一脸得意，“我就知道，只要抓了她，你肯定会乖乖来。林宗尧，把你手里的账本和陈岚给你的证据交出来，我就放了她。”
林宗尧心里犹豫了一下，账本和证据是扳倒他们的关键，要是交出去，苏叔的仇就报不了了。可看着清颜无助的眼神，他又狠不下心。
“怎么？不愿意？”枭爷从腰里掏出一把刀，架在清颜的脖子上，“我数三声，你不交，我就划破她的脸！一——”
“别！我交！”林宗尧赶紧喊停，他把钢管扔在地上，从怀里掏出账本副本和陈岚给的信封，“都在这儿，你先放了清颜！”
枭爷使了个眼色，旁边立刻过来两个黑衣人，把账本和信封拿走，递给枭爷。枭爷翻了翻，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算你识相。”
可他并没有放清颜的意思，反而冲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把他也绑起来，等处理完苏明远，再把他们俩一起扔海里。”
“你言而无信！”林宗尧怒了，冲上去想抢枭爷手里的刀，却被两个黑衣人按住，反剪了双手。
“言而无信？我枭爷从来就没说过要守信。”枭爷把玩着手里的刀，“林宗尧，你太天真了，真以为我会放了你们？今天你们俩都得死在这儿！”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李警官带着十几个警察冲了进来，手里都拿着枪：“不许动！警察！”
枭爷脸色一变，赶紧往后退，把清颜拉到身前，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警察们立刻停下脚步，李警官举着枪，对着枭爷说：“枭爷，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投降？我枭爷这辈子就不知道投降两个字怎么写！”枭爷的眼神变得疯狂，“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就先杀了这个女的！”
清颜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林宗尧看着心疼，对着李警官喊：“李警官，别过来！别伤了清颜！”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仓库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枭爷，别冲动，跟警察硬碰硬没好处。”
林宗尧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人从仓库后面走出来，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可当林宗尧看清他的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张……张叔？”林宗尧的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是张启明，以前苏叔在宏业公司的老领导，苏叔经常带林宗尧去他家吃饭。张启明对他一直很和蔼，还经常给他买零食，林宗尧一直把他当长辈尊敬。后来苏叔辞职，张启明也说自己退休了，就再也没联系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张启明走到枭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把刀放下吧，这里交给我处理。”
枭爷愣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把刀放下了，刚才那股疯狂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像个听话的小弟。
林宗尧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叔怎么会认识枭爷？而且枭爷还这么听他的话？
“张叔，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认识枭爷？”林宗尧颤声问。
张启明笑了笑，走到林宗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宗尧啊，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没错，我认识枭爷，不仅认识，他还是我的人。”
“你的人？”林宗尧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闷棍打了一下，“那……那宏业公司的事，挪用项目款，害苏叔摔下来，还有老鬼的死，赵磊的自杀……都是你干的？”
张启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没错，都是我安排的。苏明远那个老东西，太不识抬举了，拿着我的钱，却敢管我的事，活该他有今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宗尧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尊敬的张叔，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苏叔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待我好？”张启明冷笑一声，“他那叫待我好吗？他就是个老顽固！我不过是想赚点钱，他却非要挡我的路！要不是他，我早就把宏业公司变成我自己的了！”
李警官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对着张启明喊：“张启明，你涉嫌挪用公款、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现在我正式逮捕你！”
张启明却一点都不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晃了晃：“李警官，别急啊。这个仓库里，我装了不少炸药，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这里所有人都得陪葬。”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宗尧也慌了：“张叔，你疯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张启明看着林宗尧，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让你们都陪我一起死！我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毁了！”
他说着，就想按下遥控器。林宗尧急了，猛地挣脱开按住他的黑衣人，扑过去想抢遥控器。张启明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被他扑得一个趔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快捡起来！”张启明对着枭爷喊。
枭爷赶紧弯腰去捡，可林宗尧比他快一步，一把抓起遥控器，扔给了李警官。
“抓住他！”张启明气得大喊。
枭爷和几个黑衣人立刻冲上来，和警察扭打在一起。仓库里顿时乱成一团，桌椅被撞倒，纸箱散落一地，劣质建材的碎屑到处都是。
林宗尧趁机跑到清颜身边，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撕掉她嘴上的胶带：“清颜，你没事吧？”
清颜扑进林宗尧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宗尧，我好害怕，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怕，有我在，没事了。”林宗尧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就在这时，他看到张启明趁着混乱，偷偷往仓库后面的小门跑。“李警官，张启明要跑！”林宗尧大喊一声，就追了上去。
张启明跑得很快，林宗尧在后面紧追不舍。仓库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两边堆着垃圾，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张启明翻过一道矮墙，林宗尧也跟着翻了过去。
翻过高墙，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张启明拉开车门，就要钻进去。林宗尧赶紧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张叔，你别跑了，你跑不掉的！”
张启明回过头，狠狠推了林宗尧一把：“小兔崽子，别拦着我！”
林宗尧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他看着张启明钻进车里，汽车发动起来，就要开走。就在这时，他看到张启明的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东西，落在了地上。
林宗尧赶紧爬起来，捡起那个东西——是一个金色的打火机，上面刻着一个“苏”字。这个打火机，是苏叔以前最喜欢的，后来苏叔说弄丢了，没想到会在张启明手里。
林宗尧攥着打火机，心里明白了，苏叔的打火机根本不是弄丢的，是被张启明拿走的。说不定，苏叔当年摔下来，也和这个打火机有关。
他抬头看向张启明的车，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李警官也追了过来，看到张启明跑了，气得直跺脚：“让他跑了！”
林宗尧把打火机递给李警官：“李警官，你看这个，这是苏叔的打火机，在张启明身上掉下来的。”
李警官接过打火机，看了看上面的“苏”字：“这个打火机说不定是个关键线索。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张启明的。”
就在这时，李警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变得很难看。挂了电话，他对林宗尧说：“宗尧，不好了，看守所那边传来消息，赵天宏在里面‘意外’死亡了，手里还攥着一个和这个一样的打火机。”
林宗尧愣住了，赵天宏也有一个一样的打火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打火机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他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又想起张启明逃跑时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张启明跑了，赵天宏死了，这个打火机会不会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后面，会不会还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