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里侧的被子忽然动了动。苏振邦低头，才看见两个小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小哲和念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他手里的球杆，睫毛还沾着点睡意。他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孩子，赶紧把球杆往身后藏了藏，闷声重新坐在床沿，语气软了点：“你们俩怎么醒了？是不是吵着你们了？”
林宗尧伸手拉了拉被子，把两个孩子的肩膀盖好，声音放轻：“快睡，叔叔和苏爷爷说话，不吵。”
小哲和念念对视一眼，又悄悄把脑袋埋回被子里，只留两个小耳朵在外头，屏住呼吸偷听。
苏振邦清了清嗓子，开始打“感情牌”：“宗尧，我知道你对清颜上心，但你得想清楚——你比她大十五岁，身体又不好，将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清颜一个人怎么办？她从小就没受过苦，我舍不得她嫁过去受委屈。”
林宗尧靠在床头，指尖轻轻敲着床单，语气坦诚却坚定：“苏董，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身体确实不算好，但我一直在调理，而且我已经把公司大部分事务交给副手了，以后有更多时间陪清颜。至于年龄，我比她大，更知道怎么疼她、让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疼她？”苏振邦冷笑，“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疼她？上次清颜发烧，你送她去医院，结果自己在急诊室胃痉挛，差点也住院！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林宗尧没反驳，反而笑了笑：“上次是我没注意，以后不会了。清颜知道我胃不好，现在每天都会提醒我按时吃饭、吃药，她也在照顾我。我们俩在一起，是互相照顾，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苏振邦被噎了一下，又换了个角度：“就算你能照顾她，那你们俩要是真在一起，你得跟我家清颜一样，喊我‘爸’，将来我老了，你还得给我养老送终。你一个林家的当家人，能放下身段做这些？”
林宗尧挑眉：“苏董，您要是愿意认我这个女婿，我喊您‘爸’是应该的。养老送终更是分内的事，跟我是不是林家当家人没关系，只跟我是不是清颜的丈夫有关系。”
苏振邦没想到他这么油盐不进，气得胸口发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抢女儿是吧？我告诉你，清颜还小，她不懂事，你别老用那些花言巧语骗她！”
“我没骗她。”林宗尧的语气也严肃了点，“清颜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判断。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骗’她。”
被子里的念念被苏振邦的声音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小哲怀里缩了缩。小哲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慰：“别怕，苏爷爷就是声音大，不凶。”
苏振邦听见孩子的动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宗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要是真为清颜好，就跟她断了联系。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苏氏的股份，城南的地块，你随便选，只要你离开清颜。”
林宗尧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苏董，我想要的，只有清颜。别的东西，我自己有，不需要您给。”
苏振邦彻底没辙了，盯着林宗尧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轴呢？我这也是为了清颜好啊……”
与此同时，二楼苏清媛的房间里，苏清颜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被她踢得乱七八糟。苏清媛放下手里的书，戳了戳她的后背：“怎么了？烙饼呢？”
苏清颜转过身，抱着姐姐的胳膊，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姐，我睡不着，总想着楼下的事。爸会不会为难宗尧啊？他今天胃又不舒服了，要是被爸气到了怎么办？”
苏清媛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你呀，才认识他多久，就这么担心他了？爸虽然看着凶，但心里疼你，不会真为难宗尧的。”
苏清颜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姐，其实我有点怕。我怕我跟宗尧在一起，会让爸不高兴；也怕我们俩年龄差太大，将来会有矛盾；更怕他的身体不好，以后我会……”
她说不下去了，眼眶有点红。苏清媛知道她的顾虑，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听她说。
“可是我又觉得对不起他。”苏清颜继续说，“上次我清颜小馆被人恶意举报，是他悄悄帮我摆平的；我感冒发烧，他大半夜叫人开车送我去医院，还在病房外守了我一晚上；这次他胃不舒服，我只是给了他一杯蜂蜜水，他就记在心里……姐，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既想享受他的好，又不敢跟他好好在一起。”
苏清媛叹了口气，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清颜，感情里没有‘自私’不‘自私’的说法。你会犹豫，是因为你认真了，你在为你们俩的未来考虑，这不是坏事。但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怕这些困难，还是不够喜欢他？”
苏清颜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喜欢他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就算只是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我也觉得很踏实。可是一想到那些问题，我就……”
“那就够了。”苏清媛打断她，“只要你喜欢他，愿意跟他一起面对这些问题，就没什么好怕的。年龄差、身体问题，这些都可以解决，但要是错过了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爸现在反对，是因为他担心你，但只要他看到你跟宗尧在一起真的幸福，他迟早会接受的。我也会帮你跟爸沟通的。”
苏清颜看着姐姐，心里的迷茫渐渐散去。她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却带着释然的笑：“姐，谢谢你。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快睡吧。”苏清媛帮她擦了擦眼泪，把被子拉好，“明天还要早起呢。”
苏清颜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心里踏实了不少。可刚要睡着，就听见楼下传来苏振邦的声音，好像在跟谁吵架。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姐，是不是爸在跟宗尧吵架？”
苏清媛也听见了，皱了皱眉：“好像是从客房那边传来的。你别慌，我跟你一起下去看看。”
苏清颜顾不上穿外套，穿着睡衣就往楼下跑。苏清媛赶紧拿起她的羽绒服，跟在后面追：“清颜，穿上外套！别冻着了！”
苏清颜跑到客房门口，正好看见苏振邦拿着高尔夫球杆，脸色铁青地站在床边，林宗尧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冷汗。小哲和念念缩在床角，吓得眼圈都红了。
“爸！你干什么呢！”苏清颜赶紧跑过去，挡在苏振邦和林宗尧之间，“您怎么又跟他吵架了？他身体不好，您别气他！”
苏振邦看见女儿只穿了件单薄的丝绸睡衣，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顿时忘了跟林宗尧的争执，气得嗓门更大了：“谁让你不穿外套就跑下来的？这么冷的天，冻感冒了怎么办？赶紧把外套穿上！”
林宗尧这时忽然低低咳了两声，手捂着胃部，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白得像纸。苏清颜一看就慌了，转过身蹲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全是冷汗：“宗尧，你是不是胃又疼了？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林宗尧拉住她的手，声音有点虚弱，“就是有点不舒服，歇会儿就好。你别担心，也别跟苏董吵架。”
苏清颜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怒气的父亲，眼眶一下子红了：“爸，宗尧真的很不舒服，您就别跟他计较了。他就住一晚，明天雪停了我就送他走，您就当可怜可怜他，行不行？”
她拉着苏振邦的袖子，轻轻晃了晃，眼神里满是央求。苏振邦看着女儿红着眼圈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再看看林宗尧那副虚弱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他虽然反对这门婚事，但也不是真的想把人逼出病来。
林宗尧这时又轻轻咳了两声，苏清颜赶紧回头去扶他，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胃部，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苏清颜更慌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爸，您看他都这样了，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振邦叹了口气，把高尔夫球杆往旁边一扔，突然捂住胸口，皱着眉“哎呦”了两声：“不行，我有点喘不过气……老毛病又犯了……”
“爸！”苏清颜和刚赶过来的苏清媛同时喊出声，赶紧扶住他。苏清媛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心里有点好笑——爸这演技，也太假了，不过倒是正好给了个台阶下。
“爸，您别吓我！”苏清颜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这就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别打了别打了。”苏振邦摆摆手，靠在苏清媛身上，语气缓和了不少，“就是刚才气着了，歇会儿就好。宗尧啊，刚才是我语气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林宗尧靠在床头，看着苏振邦“装病”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语气却很诚恳：“苏董，是我让您生气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您好好歇着，别气坏了身体。”
苏振邦哼了一声，被苏清媛扶着往外走：“行了行了，你们也早点睡吧。清颜，记得穿外套，别冻着了。”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清颜正拿着温水，小心翼翼地喂林宗尧喝，林宗尧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哲和念念也凑过来，一个递纸巾，一个揉胳膊，场面温馨得很。
苏振邦心里叹了口气——罢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要清颜能幸福，他这个当爹的，也就别再固执了。
客房里，苏清颜喂林宗尧喝完水，又帮他盖好被子，小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林宗尧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我没事，别担心。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小哲和念念这时也凑过来，念念拉着苏清颜的手：“清颜姐姐，苏爷爷不凶，他就是担心你。”小哲也点点头：“叔叔，你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煮小米粥，我跟张妈学过，可好喝了。”
苏清颜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未来可能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站起身，帮他们把灯调暗：“你们早点睡，我明天早上来看你们。”
走到门口，林宗尧忽然喊住她：“清颜。”
苏清颜回头，看见他看着自己，眼神认真：“谢谢你。”
苏清颜笑了笑，挥挥手：“晚安。”
关上门，她靠在墙上，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个冬天，因为有林宗尧，有小哲和念念，还有家人的支持，好像连寒风都变得温柔了。她知道，她的幸福，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