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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的分析提供了指向性的线索,但要将这些碎片拼合成完整的事件图景,还需要一条清晰的时间线。韦小葆深知,精确的时间定位,是验证假说、锁定真相的关键框架。他决定多管齐下,从不同渠道收集时间信息,进行交叉验证和精确重构。

“我们的信息来源需要多样化,相互印证,才能逼近真实。”韦小葆在客栈的临时指挥所对众人布置任务,“李力世,你带人继续接触与清凉寺有往来的底层人员,比如送菜的山民、负责清理寺庙垃圾的杂役,重点询问他们大约四五天前的下午到晚上,在清凉寺附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任何异常都不放过。”

“张康年,你以钦差随从的身份,正式拜访台怀镇僧官以及周边几个大寺的知客僧,借口了解五台山近期佛事活动,侧面打听清凉寺近期的动向,特别是大约四五天前,有无接待过特殊访客,或者有无异常动静。”

“双儿,你随我一起,我们将净尘小沙弥提供的信息进行细化,并尝试寻找其他可能目睹或听闻当晚事件的小僧人。”

任务分派下去,信息开始从不同渠道汇聚而来。

首先反馈的是张康年。他拜访了台怀镇的僧官和几位大寺知客,得到的官方口径几乎一致:清凉寺近期闭门清修,谢绝外客,并未听说有特殊访客。但一位与张康年相谈甚欢的显通寺老知客,在私下闲聊时无意中提了一句:“说起来,大概四五天前,傍晚时分,老衲在寺外散步,远远瞧见一队红衣僧人往清凉寺方向去,人数不少,看着风尘仆仆的。当时还想,这清凉寺莫非有什么大法事?没曾想第二天就听说他们闭门了。” 这印证了喇嘛抵达的大致时间,并补充了“傍晚时分”和“风尘仆仆”的细节。

李力世那边的收获更具价值。一名负责给清凉寺送柴火的樵夫回忆道:“大人这么一说,小的想起来了!就是大前天(四天前)下午,天快擦黑的时候,我送柴到后门,看见寺里几位大师傅陪着几个穿红衣服的喇嘛往后山走,脸色都不太好。我还纳闷呢,这都快天黑了,还往后山去干啥?当时也没在意,放下柴就走了。” 这进一步精确了喇嘛进入寺院并被引向后山的时间,是在“天快擦黑”的傍晚。

另一名在清凉寺外溪边清洗僧袍的杂役(并非寺内核心人员)则提供了一个关键的时间参照点:“那天晚上(指四天前的晚上),月亮挺好的,大概戌时三刻(约晚上八点)左右,我洗完衣服正要回去,听见后山那边好像有争吵声,声音不小,但听不清吵啥。没过多久,就看见方丈大师和几位首座陪着那些喇嘛又从后山回来了,直接进了山门,脸色铁青。然后寺里很快就加强了守卫,后门也关得死死的。” 他提供了争吵发生的相对精确时间(戌时三刻左右,有月光),以及事件结束后寺内立刻加强戒备的连锁反应。

与此同时,韦小葆和双儿再次通过周平,以赠送新点心的方式,“偶遇”了心情依旧忐忑的净尘小沙弥。在周平温和的引导和韦小葆事先设计好的、不引人怀疑的提问下,净尘的记忆被进一步激活和细化。

“那天……那天晚上,我是等师兄们都睡熟了才溜出去的,”净尘吃着香甜的绿豆糕,努力回忆,“大概……大概是戌时左右(晚上七点)。我躲在大柏树后面没多久,就看到方丈他们和喇嘛从禅房出来……他们吵起来……那个凶喇嘛想往藏经阁那边去,被拦住了……后来他们就往后山门去了。我害怕,马上就跑回房了。回去的时候,好像……好像听到打更的敲了二更鼓(约晚上九点)没多久?”

虽然净尘的时间感未必完全准确,但他提供的“戌时左右”看到喇嘛出禅房,“二更鼓没多久”跑回房,与杂役听到争吵的“戌时三刻”以及事件结束的时间点基本吻合,形成了一个相对闭合的时间环。

韦小葆将所有收集到的时间信息,连同之前物证发现的地点,一起标注在他精心绘制的五台山地形图和清凉寺平面示意图上。他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符号,代表不同信源提供的信息节点:

红色箭头(喇嘛队伍): 傍晚(约酉时末-戌时初,下午6-7点)抵达清凉寺 -> 进入寺院 -> 方丈禅房(戌时左右,晚上7点) -> 发生争执 -> 向后山门移动(天刚擦黑不久) -> 后山门外小径冲突(戌时三刻左右,晚上8点,有月光) -> 返回寺院(戌时末-亥时初,晚上8-9点) -> 寺内立刻加强戒备。

蓝色标记(寺内反应): 争执发生 -> 冲突发生 -> 迅速结束冲突,引回喇嘛 -> 立即封闭寺院,加强警戒。

一条清晰的时间线逐渐浮现出来。韦小葆指着地图,向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分析道:

“看,时间线重构完成。关键节点高度吻合。大约四天前的傍晚,这伙假喇嘛抵达清凉寺。他们在方丈禅房与寺内高层会面,很快发生争执。争执升级,部分喇嘛试图强行前往藏经阁方向(可能是真实目标,也可能是试探或烟雾弹),被阻止。随后,双方被引至后山门外,在那里发生了我们勘查到的那场短暂冲突。冲突在戌时三刻左右结束,喇嘛被带回寺内。之后,清凉寺立刻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直至我们到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条时间线告诉我们几个重要信息:第一,冲突从发生到结束,时间很短,说明寺方成功控制了局面,但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第二,冲突地点在后山门外,而非寺内核心区域,说明寺方可能有意将冲突引离重要区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冲突结束后,喇嘛们似乎离开了?还是被暂时安置?但寺方的紧张状态持续至今,这暗示,威胁并未随着那晚冲突的结束而消失,喇嘛一方可能并未远离,甚至……他们的真正目标,依然在寺内,或者与寺内某位至关重要的人物相关。”

时间线的重构,如同为散落的证据碎片提供了组装的骨架。它将人物、地点、事件按照清晰的时序排列起来,使得整个事件的脉络豁然开朗。接下来,就需要基于这条坚实的时间线,提出最合理的假说,来解释所有这一切异常背后的终极原因。

韦小葆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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