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蓝液光斑尚未散去，陈御风指尖刚触到口袋边缘，整座机房的照明骤然熄灭。主控台指示灯一盏未亮，连应急电源应有的低频嗡鸣也彻底消失。他呼吸一顿，鼻腔内立刻捕捉到一丝异样——空气变得厚重，吸气时喉部有轻微滞涩感。
他没有起身，而是直接侧身翻滚，左手在黑暗中探出，抓住周子豪的衣领将人拽离通风口正下方。周子豪身体一软，已无法自主支撑。陈御风单膝跪地，迅速解开飞行夹克拉链，撕下内衬棉层，又扯下领带，从胸前口袋取出一块灰白色滤芯片——那是他在旧机场地下维修通道签到所得的纳米吸附材料，原本用于航模进气道净化。
“屏住呼吸。”他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声。
沈昭华反应极快，已经摸黑滑向氦气冷却系统的主控阀。她的手刚搭上旋钮，一道红光扫过墙面，紧接着四周响起细微的“滴”声。八处激光发射点同时激活，形成交叉封锁网，覆盖所有出入口与通风井。任何高于三十厘米的移动都将触发局部高温切割。
“阀门锁死了。”她贴着墙根退回，“远程锁定，手动无法开启。”
陈御风将临时面罩扣在周子豪脸上，用领带残段勉强固定。他把剩下的滤芯塞进自己口罩夹层，深吸一口气，俯身检查周子豪瞳孔。双目微张，对光反应迟钝，呼吸浅而急促，颈动脉搏动微弱。他抬手探向对方口鼻，呼出气体带有淡淡的杏仁味。
“神经麻痹剂混入氦气循环系统。”他说，“剂量不足以致死，但会让人在三分钟内丧失行动能力。”
沈昭华靠在服务器机柜旁，右臂袖口渗出血迹。刚才躲避激光扫描时，她手臂擦过一道余波，皮肤被灼出细长裂口。
“他们不是想杀我们。”她声音平稳，“是想让我们昏迷后，被判定为‘意外吸入工业气体’死亡。数据自动销毁，无人追责。”
陈御风没答话。他摸出签字笔，笔尖沾着之前渗出的蓝液，轻轻触碰地面。微弱电流顺着金属笔尖传导，反馈回手指的震颤让他确认了供电路径——激光基座采用隐蔽式埋线，沿墙角地槽分布，绕开常规电路图。
他将笔尖在地板划过，蓝液留下一条细痕。电流通过时，痕迹微微发亮，勾勒出隐藏线路的走向。第三条支路通向西北角的备用配电箱，那里本应只有氮气瓶手动供能接口。
“激光控制节点不在主网。”他说，“独立供电，独立信号回路。说明攻击者预判我们会切断主电源。”
沈昭华盯着那道发光痕迹，忽然抬手取下发簪。翡翠簪头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她用钢笔轻敲簪身，发出清脆一响。声音传至西北墙面时，某处共振频率出现偏差。
“固态激光谐振腔怕共振。”她说，“mIt材料动力学课讲过，特定频率震动能让晶体内部能量失衡，导致输出不稳定。”
她调整握姿，以簪尾抵住墙面，钢笔再次敲击。每一次撞击角度都略有变化，寻找最接近谐振点的频率。第七次敲击后，西北角的激光束突然闪断一次，持续0.3秒。
就是现在。
陈御风迅速拆下一台报废的散热风扇外壳，将其斜插在激光路径前方。光线折射后偏移原定轨迹，在封锁网中撕开一个狭窄通道。他背起周子豪，让其头部紧贴自己肩窝，避免二次吸入残留毒气。
“走！”
沈昭华紧跟其后，左手下意识按住伤口。血已浸透衬衫布料，但她脚步未停。两人穿过缺口瞬间，激光立即恢复，切割风扇外壳，金属熔成赤红液滴坠落。
可还没走五步，前方又一道红光升起。新的封锁线从天花板垂下，位置更低，仅容匍匐通行。更糟的是，周子豪体温正在下降，四肢开始抽搐。
陈御风停下，将剩余蓝液涂抹在最近的一台服务器外壳上。液体接触金属后泛起微弱荧光，照亮墙体内嵌的一束光纤——纤细透明，却清晰可见。
“这是数据链。”他说，“激光网的指令来自外部操控，这根光纤就是通道。”
沈昭华盯着那束光，忽然笑了。她撕下香槟色丝巾的一角，缠紧右臂伤口，另一端绕过腰间固定。然后她拔下发簪，将簪头翡翠对准光纤接头处，缓缓旋转。
“他们在看我们。”她说，“实时监控这场‘事故’的全过程。”
她顿了顿，抬头望向激光控制节点的方向，声音清晰如刀：
“他们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当成一场意外。”
她站直身体，哪怕伤口因动作再度撕裂。
“但我们会活着走出去，带着他们的罪证。”
陈御风没再说话。他调整背上的人体重心，确认滤芯面罩仍在工作，然后朝着下一个激光波动间隙爬行。沈昭华紧随其后，左手始终按着伤口，右手握紧发簪，如同执剑。
服务器群仍在运转，量子解密机屏幕闪烁不定，时空校正后的完整图纸静静存储在离线硬盘中，尚未上传。红光交错扫过地面，映出三人缓慢前行的影子，像一道不肯断裂的链条。
陈御风爬至最后一道封锁线前，发现激光频率出现规律性抖动。他认出来了——是沈昭华刚才制造的共振效应仍在持续影响，每十二秒出现一次0.4秒的断档。
他计算节奏，伏低身体，背部几乎贴地。周子豪的呼吸喷在他脖颈上，微弱但持续。沈昭华在他右侧，膝盖压过一片碎玻璃，血顺着小腿流下。
倒数三秒。
二。
一。
他猛然前冲，肩部撞开风扇残骸形成的遮挡物，激光束在头顶交错而过。就在即将通过的瞬间，上方通风板松动一块，阴影落下，遮住了共振光源。
激光未断。
陈御风单手撑地，硬生生刹住动作。他的脸距地面不足十厘米，蓝液痕迹正一点点失去光泽。周子豪的手从他肩头滑落，指尖触到地面，轻轻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