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的余温还残留在签约台边缘，大屏上的数字“8,200,000,000”尚未熄灭。陈御风指尖仍压着那片断裂翡翠，掌心血痕渗出一线，在合同封面上留下微不可察的暗红印迹。
一名身着深灰西装的男子从旁侧通道走出，步伐沉稳，胸前工牌印着法资航空集团合规总监头衔。他未看陈御风，径直将一份文件递向沈昭华。
“中方技术表现令人印象深刻。”他语调平缓，“但根据欧盟航空安全联盟最新通报，贵方发动机舱体所用x-7合金存在结构隐患。这是认证附件，请贵方审阅。”
沈昭华接过文件，目光扫过第一页参数栏，指腹轻轻划过材料强度值一栏。她没有翻页，而是抬起眼，看向对方：“这份报告测试温度是900c？”
“标准环境下的耐久评估。”对方点头。
“可我们的服役环境峰值为1300c。”她说完，打开平板，接入国际航空材料检测中心实时接口。画面跳转，一段高温拉伸测试视频开始播放——试样在火焰包裹中持续承力，计时器走过120分钟，曲线平稳无断裂。
“我国现行标准Gb-Aero-mat-2017已明确要求耐热等级不低于1250c。”她声音不高，“您引用的数据，与国家标准偏差76%。”
现场记者席传来轻微骚动。几名技术人员交头接耳，有人低头查看手机核对标准编号。
法资代表眉头微蹙：“我们依据的是国际通行框架。”
“国际框架也需基于有效数据。”沈昭华轻点发送键，对比图表同步至主控大屏。左侧是法方报告中的x-7合金性能曲线，右侧则是第三方实验室同批次样本实测结果，两条线差距悬殊。
角落处，一架伪装成筒形照明灯的微型无人机悄然启动。镜头微调焦距，锁定对方右手虎口处因握笔用力而形成的皮肤褶皱。静电吸附模块开启，空气中悬浮的纸屑与皮屑被缓慢牵引。
法资代表脸色骤变，突然伸手夺回文件，当众撕成数片，抛向地面。
碎片尚未落地，无人机已完成轨迹捕捉。每一片残页飘落路径都被记录，光学校准系统通过反射率差异识别出指纹残留区域。后台自动触发生物采样协议，微粒收集完成仅耗时4.3秒。
周子豪虽不在场，但控制室服务器日志显示：“高危文档生物采样协议”执行成功，dNA片段匹配度99.8%，数据包已加密上传至国际航空组织合规备案系统，标记为“伪造技术文件反制案例-01”。
沈昭华合上平板，语气平静：“我们欢迎质疑，但从不接受虚假依据。”
陈御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下次，请带真数据来谈。”
法资代表沉默片刻，整理领带，转身离场。背影僵硬，右手指节因过度握拳泛白。
工作人员开始撤换背景板，阿联酋合同的红色横幅被取下，新的金色幕布正缓缓升起。远处舞台调试灯光亮起，音乐声隐约传来，航空金奖颁奖仪式即将开始。
陈御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海牌机械表的秒针稳定走动。他将那片翡翠收回口袋，动作轻微，仿佛只是整理衣袋。
沈昭华站在他身侧半步位置，左手无名指上断裂的戒指残痕微微凸起。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袖口。
他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对方退了，但战线没断。
大厅内人群逐渐分流，部分记者转向新搭建的授奖区，闪光灯频率加快。一名摄像师调整机位时，无意拍到法资代表在出口处停下脚步，与等候在外的一名男子短暂交谈。那人戴着墨镜，左手小指戴一枚蛇形尾戒，说话时习惯性用钢笔轻敲掌心。
陈御风目光掠过那一幕，未作停留。
沈昭华调出平板最后一屏数据，确认所有反制证据链闭环。她指尖滑过“提交备案”按钮，系统反馈绿色勾选符号弹出。
“他们还会再来。”她说。
“那就再打一次。”他答。
两人并肩站立，未移动位置。聚光灯笼罩范围缩小，只余签约台中央一小片光区。其余区域渐次昏暗，唯有远处舞台的金色幕布反射出刺目光芒。
陈御风忽然抬手，示意安保人员暂缓清理地上的文件残片。
“留着。”他说。
沈昭华明白他的意思——那些碎片不是败绩的残骸，是下一场博弈的引信。
一名工作人员推着设备车经过，车轮碾过一片碎纸，发出轻微摩擦声。陈御风盯着那片被压住的纸角，上面残留半个印章轮廓，边缘沾着一点淡黄色污渍。
他蹲下身，用签字笔尖挑起纸片，翻转过来。
背面有一行极细的手写批注，墨迹新鲜，非原文件内容。字迹左倾，笔画收尾带有明显逆时针弧度，与正常右利手书写习惯相反。
“LZ-7节点已接入。”
他盯着这行字，瞳孔收缩一瞬。
沈昭华靠近，视线落在同一行字上。
“这不是他们的标准备注格式。”她低声说。
陈御风未回应，将纸片装入密封袋，放入夹克内袋。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大厅另一侧的备用线路接口面板。
面板门虚掩，螺丝有新拧动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