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撕裂晨空，三号机主轮离地瞬间，陈御风右腕轻震，上海牌机械表玻璃映出座舱顶灯一道冷光。他未再看塔台方向，操纵杆微调，节流阀推至军用推力档位，机身迅速爬升。
云层底部灰白交界，风切变读数跳动至0.8米每秒。副驾驶位无人，但数据链指示灯稳定闪烁——周子豪已接入加密通道。陈御风左手轻点飞控面板，调出气象雷达图谱，确认当前空域未超安全阈值。签到所得的“高攻角姿态补偿算法”碎片在意识中浮现，非文字非图像，而是一种对气流分离临界点的直觉预判。
他右手三指并拢，在触控屏上划过三道指令：封锁核心模块写入权限、锁定陀螺仪反馈回路、启用备用导航校准源。远程指令发送完毕，三号机飞控系统进入隔离状态，任何外部干预都将触发警报并自动断开连接。
无线电响起，赵天翔声音紧绷：“猎鹰二号，高度一千五，航向正北，请求编队切入。”
“允许切入。”陈御风回应，“保持横向间隔八百米，禁止交叉航迹。”
短暂沉默后，四号机从侧后方逼近，却未按标准航线汇合，而是突然压坡度切入内圈，机翼几乎擦过三号机尾流区。地面监控屏幕立刻报警，张建军猛地抬头，手指捏住铅笔两端，指节发白。
陈御风未作反应，仅将油门微收0.3%，同时右脚轻踩方向舵踏板，调整偏航角0.7度。机体轻微震颤后恢复平稳。黑匣子记录显示，两机最小间距为612米，未触发碰撞预警，但已逼近训练安全极限。
“第一项，五连横滚。”塔台宣布。
赵天翔率先动作。四号机翻滚启动节奏正常，但在第二圈时故意延迟0.4秒，造成视觉拖曳假象。若对手盲目跟随，极易因同步误差被判定失败。
陈御风不看对方，目光锁定自身姿态仪。陀螺仪角速度曲线实时滚动，他在每圈结束前0.15秒提前修正副翼偏量，确保滚转终止瞬间飞机完全归正。第三圈起，他的动作已形成稳定频率，如同精密仪器复制。
第五次翻滚完成，两机恢复平飞。塔台数据显示：三号机累计姿态偏差0.7度，四号机2.3度。评分系统自动标记红框，提示“动作一致性显着差异”。
张建军盯着回放画面，低声自语：“这不是靠感觉……他在用数据飞行。”
无线电静默三秒，赵天翔声音再度响起：“第二项，殷麦曼翻转。我先来。”
四号机猛然拉起，迎角迅速增至25度以上，进入急爬升状态。发动机啸叫尖锐化，明显超出常规操作包线。爬升至两千六百米时，飞机速度骤降，机头剧烈抖动，接近失速边缘。赵天翔强行维持大迎角，试图制造能量耗尽假象，诱使陈御风模仿后无法完成完整翻转。
陈御风观察其轨迹，瞳孔微缩。他知道这是心理压迫战术——让对手误判安全边界，贸然跟进导致失控。
他未立即响应，而是将节流阀推至最大加力，同时调整进气道导流片角度，优化推力效率。待四号机开始下坠，他才启动动作。
三号机平稳加速，以18度迎角切入爬升段。关键在于——他提前减小0.5度仰角，避免气流在机翼上表面过早分离。姿态补偿算法碎片在此刻生效，系统自动微调升降舵偏量，维持最佳升阻比。
爬升至顶点，速度仍保留210节。他精准控制矢量喷口向下偏转15度，产生瞬时抬头力矩，飞机如刀锋切开云层，完成光滑弧线回转。整个过程G力变化曲线平滑，黑匣子记录显示能量利用率比标准模型高出12%。
塔台操作员忍不住低呼：“这不像学生机动作……”
张建军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手中铅笔“啪”地折断。
无线电里，赵天翔喘息未定：“第三项，普加乔夫眼镜蛇。”
话音未落，四号机突然猛拉操纵杆，迎角急剧增大至110度以上，机头垂直向上，随后进入深度失速状态。飞机像一根倒立的针，悬停空中数秒，然后机尾下坠，形成“尾冲”姿态。此动作属于禁飞科目，极易引发不可逆螺旋。
“你敢跟吗？！”赵天翔狂笑通过公共频道传出，“还是说，你只敢做教科书里的乖学生！”
地面人群骚动。张建军一把抓起通讯器，还未开口，屏幕上三号机已开始俯冲。
陈御风没有模仿。他清楚，尾冲虽具视觉冲击，实则暴露能量管理缺陷。真正的压制，是用更高阶的技术反制。
他猛推操纵杆，三号机以75度角高速俯冲，速度迅速突破400节。高度表读数急速下降：三千米、两千五、两千——
距地面仅800米时，他突然蹬满右舵，副翼同步滚转90度，机身侧立。紧接着，节流阀全开，矢量喷口全力向下偏转，最大过载瞬间拉起。
飞机并未直接抬头，而是在滚转中形成螺旋上升轨迹——一种未经公开记载的变种殷麦曼机动。机体承受近8.5G负荷，座舱内仪表轻微震颤，但结构应力未超限。
整套动作规避了失速风险，同时展现出远超对手的能量控制能力。当三号机重新进入平飞状态时，高度已回升至一千八百米，速度稳定在320节，具备完整战斗再投入能力。
塔台陷入寂静。
张建军站在观战席边缘，嘴唇微动，最终拿起通讯器：“所有人员注意，今日飞行评估提前终止。猎鹰一号，准许返航着陆。”
无线电中，赵天翔的声音僵硬：“我只是想测试极限……他这是保守飞行，根本不敢对抗！”
“你所谓的极限，是他眼中的基础参数。”张建军低声说，目光仍锁在回放画面上，“你知道刚才那套动作的理论模型是谁提出的吗？十年前空军试飞院内部论文，从未公开。”
他顿了顿，按下通话键：“猎鹰一号，报告状态。”
陈御风呼吸平稳：“三号机系统正常，燃油余量62%，准备进场。”
“允许降落。跑道清空。”
三号机下滑轨迹稳定，下滑角3.2度，速度245节。主轮触地瞬间，减速伞准时弹出，刹车系统平稳介入。飞机沿中心线滑行，最终停靠在集训场指定停机坪区域。
引擎关闭，舱内灯光转暗。陈御风摘下头盔，面罩内可见额角微汗，但神情沉稳。他坐在座舱中未动，目光扫过远处——赵天翔仍站在四号机旁，手握头盔却未戴上，脸色苍白。
观战席上，张建军缓缓走下台阶。他没有靠近，而是停在二十米外，静静凝视那架刚刚完成极限飞行的教练机，仿佛在确认某种久远的记忆。
陈御风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指向上午七点十八分。表盘玻璃映出天空残云，也映出他眼中那一抹难以察觉的锋芒。
他伸手摸向座椅下方，取出一枚金属片——那是起飞前悄悄插入飞控舱壁的微型记录仪残件。表面有细微刮痕，像是被人仓促拆卸又强行塞回。
他指尖摩挲痕迹走向，眼神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