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铁门“吱呀”撞上时，顾昭后颈的冷汗才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这是间带暗门的老仓库，水泥墙渗着潮气，楚云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窝发青——年轻人正用指节快速敲击键盘，硬盘转动声像急促的心跳。
“灵脉共振数据比对完成。”楚云突然扯掉耳机，屏幕蓝光在他镜片上碎成星子，“顾昭，你看这个。”他调出两段重叠的影像：一段是玉佩里模糊的交易场景，金发男子叼着雪茄，对面站着个穿对襟唐装的老者；另一段是《守灵人手册》残页扫描件，泛黄纸页上“苏明远”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遍。
顾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苏明远，他听过这个名字——苏绾的三伯，苏家现任家主的亲弟弟，上个月还在藏渊市慈善拍卖会上捐了半幅《寒江独钓图》。
“不可能。”苏绾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玻璃上。
她倚着斑驳的货架，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尾发红，“三伯上个月刚主持了苏家祠堂的修缮，他......”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冲过去抓住楚云的手腕，指腹几乎要按进年轻人的皮肤，“再查三年前的归墟节点评估行动，关联人沈砚——”说到“沈砚”时，她喉结动了动，那是顾昭师父的名字。
键盘敲击声更急了。
顾昭望着苏绾发白的指节，想起三天前在拍卖会上，这个对赝品冷若冰霜的鉴定师，还笑着给三伯递过茶。
此刻她耳后薄汗未干，发梢沾在颈侧，像株被暴雨打歪的竹，偏生腰杆还挺得笔直。
“找到了。”楚云突然顿住，鼠标光标停在一行小字上，“评估报告归档人：苏明远；任务终止原因：节点稳定，无需上报。但——”他滑动屏幕，“沈砚的任务日志里写着‘三处封印异动，需中央守灵司介入’，时间是评估行动结束前三天。”
顾昭感觉袖中残玉在发烫。
那是师父留下的半块汉玉，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像在替师父攥紧拳头。
他抬头时，正撞进苏绾的目光——她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暗潮，像藏渊市暴雨前的江面，明明还泛着光，底下却卷着漩涡。
“去苏家老宅。”苏绾突然转身翻出风衣，肩线绷得笔直，“三伯的书房有当年的纸质报告，电子档案可能被篡改，但老东西......”她摸出串铜钥匙，在掌心攥出红印，“总爱留些旧习惯。”
苏家老宅的雕花铁门在午夜两点发出闷响。
顾昭跟着苏绾穿过爬满紫藤的回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被风扯碎的旗。
书房门是檀木的，苏绾插入钥匙时，金属摩擦声在空宅里格外清晰——她试了三次才对上锁眼，指背蹭在门板上，蹭出道红痕。
档案柜最下层的牛皮纸袋落着薄灰。
苏绾抽出报告时，顾昭瞥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泛黄的纸页翻到第三页时，他突然屏住呼吸——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点化之力顺着灵脉涌了出去，那些墨迹下竟浮起淡金色的暗纹，像被潮水冲开的沙粒，露出一行小楷：“三处封印节点存在异动，建议立即封闭并上报中央守灵司。”
“下面。”他声音发紧，手指虚点在朱笔涂抹的痕迹上。
苏绾掏出放大镜，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朱笔划掉的字迹下，盖着枚黑曜石印章，正是玉佩影像里金发男子手边的那枚。
“咔嗒。”
门轴转动的轻响惊得顾昭猛地抬头。
红娘子倚在门框上，皮靴尖点着满地月光，手里转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你们被盯上了。”她甩甩手，追踪器“叮”地落在桌上，“白袍客的东西，半小时前粘在苏小姐的车底。”
苏绾的手按在报告上，指节泛白：“你怎么会——”
“佣兵只认钱，但你们比那些老东西有意思多了。”红娘子歪头笑，耳坠上的银铃铛轻响，“归墟计划第一阶段快收尾了，他们急着清场。”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对了，千佛洞的消息不是巧合。”她瞥了眼顾昭袖中露出的残玉，“他们等你们去洛阳，等很久了。”
话音未落，楚云的手机在客厅炸响。
顾昭跟着苏绾冲出去时，看见年轻人攥着手机的手在抖，屏幕蓝光映得他鼻尖发亮：“加密信息......来自守灵司内部通道。”他抬头，目光扫过顾昭、苏绾，最后落在红娘子背影消失的门口，“目标地点确认：洛阳某古寺遗址，对方已设伏，慎行。”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像只被风卷走的鸦。
顾昭摸出残玉，“洛阳，千佛洞”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烫得他掌心发疼。
苏绾的手指轻轻覆上来，带着体温的凉意：“天亮就走。”她望着窗外渐起的薄雾，声音轻得像要融进夜色，“我倒要看看，他们设的，究竟是陷阱......”
还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