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壳裂开的声响像冰面崩碎，苏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不是恐惧，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在翻涌，像是前世记忆的碎片被刀尖挑开了一道缝。
人影跨出茧的瞬间，风雪突然静止。
他穿着与苏寒同款的沧澜宗杂役服，袖口却绣着金线编织的混沌纹，发间缠着半透明的命纹光带。
当那双与苏寒几乎相同的眼睛扫过来时，姬九黎的指尖已按在本命剑\"御星辰\"的剑柄上，剑鞘表面浮现出细碎的星芒。
\"命运继承者。\"男人开口，声音比极北的寒风更冷三分，\"源在三千七百次轮回中筛选出的最稳定变量。\"他抬手，一柄由金色法则凝聚的长剑在掌心成型，剑身流转着苏寒曾在天命玉牒上见过的符文，\"你以为挣脱了天道？
不过是从新手村踏进了主副本。\"
苏寒的荒古命纹在右臂发烫，像被火炭烙着。
他盯着对方眉心那道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红痕，突然想起老乞丐说过的话：\"当你在镜中看见自己，先别急着认亲——镜子里的可能是吃人的鬼。源的测试场？\"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却比预想中更稳，\"那你呢？
是Npc还是boSS？\"
\"聪明。\"继承者笑了，那笑容让苏寒后颈发寒——这张脸本该倒映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却像在看一只撞进蛛网的蝴蝶，\"但你很快会发现，在绝对的程序面前，聪明是最没用的变量。\"
姬九黎突然闭眼。
她的识海深处，九窍玲珑心绽放出幽蓝光芒，这是\"心剑共鸣\"的起手式。
可下一秒，剧烈的刺痛从眉心炸开，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苏寒及时扶住她的腰，却见她嘴角渗出鲜血。
\"小九？\"他的声音发紧。
姬九黎睫毛剧烈颤动，眼底闪过无数画面：血色荒原上，继承者持法则剑刺穿苏寒心口；雷暴天，他捏碎苏寒的命纹核心；最清晰的一幕是极夜下，苏寒跪在她面前，而继承者的剑正抵着她后颈——\"这次，你替他死。\"
\"不......\"她低喘着抓住苏寒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他杀过你三千七百次。
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式，但结果......\"她喉间溢出呜咽，\"结果都是你死，我活。\"
苏寒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姬九黎的手在发抖，像一片落在雪地里的枯叶。
破劫剑胚突然在腰间发烫，他刚要抽剑，剑身却浮现出刺目的血字\"噬主预警\"，接着一张兵器图谱在剑面展开——中央赫然是\"苏寒\"两个血字，旁边用金线标着\"本命源体\"。
\"操。\"他咬牙，这是剑胚第二次逼他吞噬至亲，上一次是姬九黎的九窍玲珑心，这次......是他自己。
继承者的法则剑指向苏寒：\"你的系统，你的剑胚，甚至这具荒古圣体——都是源为你量身打造的测试工具。
现在，测试进入终章。\"他的命纹突然亮起，与苏寒右臂的荒古纹形成镜像，\"要么接受既定命运，成为新的程序宿主；要么......\"
\"要么怎样？\"苏寒打断他，破劫剑胚在掌心嗡鸣。
他能听见剑胚里传来无数兵器的嘶吼，那些被吞噬的刀枪剑戟在意识深处翻涌。
他想起第一次吞噬锈剑时的疼痛，想起为救姬九黎吞噬她本命剑时的灼烧，想起剑胚说\"下一个要吞噬的是你自己\"时的冰冷。
\"噬兵组合技。\"他低喝一声。
剑胚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苏寒感觉体内有滚烫的洪流在奔涌——是被吞噬的千机阁机关枪的金属锐意，是青丘狐族的月刃的阴柔，是沧澜宗大长老那柄断剑的沧桑。
这些力量在经脉里交织成网，最后全部汇聚到剑尖。
\"轰！\"
空间被撕开一道裂缝，黑色的乱流卷着冰屑扑面而来。
继承者的法则剑被掀得偏移三寸，他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意外：\"有点意思。\"
但这点混乱转瞬即逝。
继承者的右臂命纹突然暴涨，与苏寒的荒古纹相撞，两股力量在半空炸成刺目的光团。
极北之地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远处的冰山发出闷响，命纹核心所在的茧壳彻底崩碎，露出下面刻满古符文的祭坛。
\"星辰剑阵！\"
姬九黎的声音穿透轰鸣。
御星辰从剑鞘中飞出，十二柄由星光凝聚的细剑呈北斗状围住继承者。
她的指尖渗出鲜血，每道剑痕都沾着血，这是燃烧本源的禁术。\"困他三息。\"她对苏寒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三息。足够做很多事。
继承者在剑阵中冷笑：\"你以为困住我就能改变结果？
程序的规则不会因变量挣扎而改变。\"他的法则剑突然穿透两柄星剑，\"现在，做出选择。\"
苏寒看着手中的破劫剑胚。
剑面上的\"噬主预警\"还在滴血，兵器图谱里的\"苏寒\"二字像活了过来，正顺着剑纹往他手腕爬。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姬九黎时，她站在太初圣庭的白玉阶上，看他的眼神像看一粒尘埃；想起她为他挡下天道反噬时，心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想起他们共享痛觉时，她咬着牙说\"痛就喊出来，我陪你\"。
\"若命运不可逆。\"他将剑尖对准自己胸口，掌心的命纹因为用力而裂开血口，\"那我便以命为祭，重写规则。\"
剑胚刺入肌肉的瞬间，他听见姬九黎的尖叫。
不是痛觉——他们的痛觉共享，此刻他该疼得昏过去。
但他只看见一道白影扑过来，带着熟悉的梅香。
剑尖穿透了她的胸膛。
苏寒的瞳孔剧烈收缩，手中的剑胚\"当啷\"落地。
姬九黎的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像在触碰最珍贵的瓷器：\"傻......\"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早说过......要一起走。\"
继承者的法则剑停在半空。
他看着倒在苏寒怀里的姬九黎，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像是程序遇到了无法解析的代码。
苏寒抱着她，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流失。
她胸前的伤口还在冒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的荒古命纹突然疯狂跳动，像是要撕开皮肤冲出去。
破劫剑胚在地上发出哀鸣，剑身的\"噬主预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浮现的血字：\"血溅命纹，规则松动。\"
风雪重新开始呼啸。
远处传来命纹核心崩裂的轰鸣，但苏寒听不见。
他只听见姬九黎的心跳，一下，两下，越来越弱。
\"小九。\"他轻声唤她，手指颤抖着去捂她的伤口，\"别睡，看着我。\"
她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扯出一个笑：\"我......看见光了。\"
那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带着温暖的金色。
苏寒抬头，看见命纹核心的位置，一道裂缝正在扩大，里面涌出的光像液态的星子，落在姬九黎的伤口上，正在缓慢愈合。
继承者的法则剑突然寸寸碎裂。
他盯着那道光，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不可能......程序不该有这种变量......\"
但苏寒没听他说话。
他抱着姬九黎，感受着她逐渐恢复的体温，看着她眼尾的血珠在光中凝结成星芒。
破劫剑胚突然飞回他掌心，剑身浮现出全新的兵器图谱，这次中央的名字是——\"姬九黎·命纹之心\"。
\"源。\"他抬头看向命纹核心的裂缝，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这局，你输了。\"
姬九黎在他怀里动了动，手指勾住他的衣摆：\"寒......\"
\"我在。\"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我在。\"
远处，命纹核心彻底崩裂，金色的光潮席卷而来。
继承者的身影在光中逐渐透明，最后只留下一句带着惊恐的低语：\"新的变量......程序崩溃......\"
苏寒抱着姬九黎站起身。
破劫剑胚在他手中嗡嗡作响，剑身的血字\"血溅命纹\"正在发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此刻，他怀里的人还活着，心跳有力，体温温暖。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