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那道金色法典展开的刹那，苏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游走的纹路里藏着比天道玉牒更古老的韵律——像是鸿蒙初开时，第一缕光刺破混沌的震颤。
\"此乃新律，由你定名。\"
声音没有经过耳膜，直接炸在识海最深处。
苏寒喉结滚动，掌心的荒古天命纹突然泛起温热，那是前世斩天剑尊残留的意识在共鸣。
他望着姬九黎染血的唇角，又瞥向林无涯手中微颤的剑影——这两人的命数，曾被旧天道像揉纸团般碾碎过无数次。
\"逆我者生。\"
三个字出口时，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最深处被抽离。
姬九黎猛地抬头，她的九窍玲珑心突然剧烈跳动，每一下都震得胸腔发疼。
那些本应顺着指缝流逝的青光突然倒卷，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凝成光茧。
林无涯的剑影\"嗡\"地一颤，剑身浮现出苏寒初入沧澜宗时的模样——那时的少年蹲在杂役房外，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剑谱，眼睛亮得像星子。
天地间的灵气突然沸腾。
苏寒看见无数金色符文从法典中倾泻而出，像一群挣脱牢笼的鸟，在虚空中编织出新的脉络。
原本属于金丹境的\"朔日归零\"诅咒、化神境的\"情感剥离\"枷锁，此刻正被符文啃噬成碎片。
他甚至听见某个化神期修士的惊呼从极远处传来——那是旧天道崩塌时，修士们终于能感知到七情六欲的哭嚎。
\"这是...新的修炼体系？\"姬九黎的指尖抚过自己眉心的命纹，那里原本被旧天道刻下的\"天女\"印记正在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由星光与剑痕交织的纹路，\"没有境界桎梏了？\"
\"意志强度，命纹深度。\"苏寒舔了舔干裂的唇，他能通过荒古天命纹\"看\"到那些符文的本质，\"从今往后，强弱只取决于你有多渴望打破规则。\"
话音未落，他突然踉跄半步。
胸口的创世剑核像被浇了滚油，灼烧感顺着血管窜到四肢百骸。
更可怕的是意识里的模糊——他想起姬九黎在沧澜宗后山第一次见他时，撑着伞站在雨里，伞骨上刻着\"九黎\"二字；想起林无涯被逐出师门那天，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时说\"哥，我去给你找剑胚\"；可这些画面正在褪色，像被人拿湿布擦过的画卷。
\"苏寒！\"姬九黎的指尖掐进他手腕，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变弱，\"你的存在本质...在被法则吞噬！\"
苏寒低头看向交握的手。
他们的命纹此刻正纠缠在一起，金色与青色的光流中，竟有细碎的记忆碎片在坠落——那是他前世斩天的画面，是姬九黎被天道化身控制时的眼泪，是林无涯用断剑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血花。
\"果然。\"他扯出个苍白的笑，\"定规则的人，要把自己也放进规则里。\"
\"不行！\"姬九黎突然咬破自己另一只手的指尖，将血珠按在两人相贴的命纹上。
九窍玲珑心的青光如活物般钻入苏寒体内，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也在流失——比如他们第一次心剑共鸣时，苏寒耳尖泛红的模样；比如他在弑神轮盘前说\"我带你走\"时，掌心的温度。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的命纹还在，只要他的心跳还在。
\"小九！\"苏寒想推开她，却发现自己的手重若千钧。
他看见姬九黎的眼尾沁出血丝，原本冷艳的面容此刻因疼痛而扭曲，可她的嘴角却勾着笑，像当年在太初圣庭的祭典上，她偷偷塞给他一颗蜜饯时的模样。
\"你总说要护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换我。\"
身后传来剑鸣。
林无涯的剑影缓缓凝实，少年模样的剑灵站在两人身后，左手按在苏寒后背，右手按在姬九黎后心。
他的身体正逐渐透明，像是要融化进两人的命纹里：\"哥，九黎姐，你们给了这世界新的活法。
接下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笑得很亮：\"接下来就交给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吧。\"
苏寒突然看清了。
那些正在流失的记忆，那些被法则吞噬的存在本质，原来都化作了种子，埋进了天地间每个修士的命纹里——某个杂役弟子擦着剑，突然想起自己也能成为剑主；某个被旧天道判了\"绝脉\"的少女，指尖突然泛起命纹的微光；甚至连被镇压在荒古禁区的上古魔神，都停止了咆哮，因为它感觉到，自己的挣扎终于有了意义。
虚空中的金色法典开始闭合。
最后一页上，用苏寒的血写着：\"逆我者生，非逆天道，乃逆宿命。\"
姬九黎突然抬头。
她看见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扇门。
一扇门后是柔和的光，像极了苏寒第一次为她挡下雷劫时，头顶那片晴好的天；另一扇门后是翻涌的混沌，隐约能听见剑鸣与战吼，像极了他们初遇时，荒古禁区里不甘的轰鸣。
\"苏寒...\"她轻声唤他。
苏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两扇门的轮廓却异常清晰。
他听见门后有低语，像前世的自己，像今生的林无涯，像所有曾被天道碾碎却又重新站起的人，在说：
\"选吧。\"
\"选你想要的，新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