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入裂缝的瞬间，苏寒便觉呼吸一滞。
混沌的风裹着某种原始的钝痛灌进鼻腔，像无数根细针扎在黏膜上。
他下意识握紧姬九黎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比往常凉了几分——女帝的指尖微微发颤，玄色裙裾在无方向的气流中诡异地翻卷，发间凤钗上的东珠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蒙着层灰扑扑的雾。
\"这里没有灵气。\"姬九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连天道最基础的引力规则都不存在。\"她松开苏寒的手，指尖轻轻抬起，原本该垂落的青丝竟悬浮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的墨玉。
苏寒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荒古圣体在体内发烫，皮肤下的青筋顺着手臂蜿蜒，像是有活物在游走——这是圣体感知到法则异常时的本能反应。
识海中的鸿蒙系统界面突然弹出血红色提示，淡金色的\"法则空白区\"五个字刺得他瞳孔收缩：\"需要'初始命纹'作为锚点，否则新纪元无法承载任何规则......\"
\"剑尊。\"林无涯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剑灵的身影比在因果之渊时更凝实了些，破劫剑被他横抱在胸前，剑身流转的青芒里，那个\"溯\"字印记正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剑胚在指引方向。\"
顺着剑尖望去，混沌深处有个豆大的光点，像被揉碎的星子。
苏寒注意到林无涯握剑的指节泛白，腕间缠着的红色剑穗（那是他用自己一缕魂魄祭炼的）正朝着光点的方向绷成直线。
三人对视一眼，姬九黎当先迈出一步——她的绣鞋刚触到混沌气，地面便泛起水波似的涟漪，波纹里隐约能看见无数重叠的影子：有太初圣庭的琉璃瓦，有沧澜宗的杂役房，甚至有苏寒前世在剑冢闭关时的石床。
\"幻觉。\"姬九黎反手抽出腰间本命剑\"御星辰\"，清冷的剑鸣撕开混沌，那些影子顿时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这里的规则未成型，所以会折射我们的记忆。\"她侧头看向苏寒，眼尾的红痣在混沌中格外醒目，\"别被往事缠住。\"
话音未落，无形的风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不是风，是规则的乱流。
苏寒的耳膜被震得生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左边的林无涯忽然变成了幼年时被欺负的自己，右边的姬九黎又化作被天道烙印灼烧时的母亲。
他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血腥味在口中炸开，这才看清真正的威胁——混沌气正凝结成无数倒刺，每根倒刺都裹着不同属性的法则碎片，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三人攒射！
\"九窍锁心！\"姬九黎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胸前的九窍玲珑心突然浮现在体外，九道彩光从心窍中迸发，在空中织成一张光网。
最前排的倒刺撞上光网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像金属刮过玻璃，苏寒的圣体自动运转，替他挡下了大部分声波冲击。
他看见姬九黎的额角渗出冷汗，彩光网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九窍玲珑心本是调和天道秩序的圣物，此刻却要强行镇压混沌，分明是在透支本源。
\"接剑！\"林无涯大喝一声，破劫剑化作一道青芒飞向苏寒。
苏寒本能地接住剑柄，剑身的\"溯\"字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但疼痛中他分明听见林无涯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剑胚能分担法则乱流的侵蚀，用圣体引动剑势！\"
苏寒咬着牙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剑身上。
破劫剑发出龙吟，青芒暴涨三尺，将三人护在剑势形成的光茧里。
法则倒刺撞在光茧上，发出类似瓷器碎裂的脆响。
姬九黎趁机收回九窍玲珑心，那枚心形灵物此刻黯淡得像块普通玉石，她捂着心口咳嗽两声，指尖沾了点血，却朝苏寒扯出个苍白的笑：\"比在太初圣庭被雷劫劈的时候......好受些。\"
风暴持续了半柱香时间。
当最后一道倒刺消散时，三人的衣襟都被冷汗浸透。
姬九黎的玄色裙裾被划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林无涯的发带散了，墨发披在肩上，发梢还沾着混沌气凝成的冰晶；苏寒的左手虎口裂开道血口，破劫剑的剑柄上全是他的血，却仍在朝着那个光点的方向微微震颤。
\"快。\"苏寒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刚才的风暴是警告，有人不想我们接近那里。\"
三人加快脚步。
随着距离光点越来越近，苏寒的圣体震颤得愈发剧烈，连识海中的鸿蒙系统都开始闪烁，提示栏里的字变成了猩红的\"危险！
危险！\"。
当他们站在离光点三步远的位置时，那团光突然开始扭曲，渐渐凝出个人形——是白无颜。
不，是白无颜的残念。
她的身影像被水打湿的画卷，眉眼模糊不清，说话时嘴角的弧度却和苏寒记忆里那个总爱捉弄他的少女如出一辙：\"小苏寒，你们要找的不是'初始命纹'......\"她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般的混响，\"是'命根'。\"
\"什么意思？\"姬九黎皱眉，御星辰剑再次出鞘，剑尖直指白无颜的残念，\"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被剥离的恶魄啊。\"残念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九黎的恶，苏寒的痛，林无涯的不甘......我们本是共生的锁，现在锁断了，碎片自然要回到该去的地方。\"她抬手，指尖点向那团光点，\"看。\"
光点炸裂的瞬间，苏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无数细碎的光片从炸裂处涌出，每片光片上都流转着不同的法则：有的是赤红色的\"火焰起源\"，有的是幽蓝色的\"重力本源\"，还有片泛着青金光泽的，苏寒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灵魂发颤——那是\"时间初动\"。
\"抢核心！\"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右手浮现，金色纹路如活物般爬满手臂。
他能清晰感觉到哪片光片最核心：那是枚鸽蛋大小的光团，表面流转着混沌与秩序交织的纹路，像极了前一世他斩碎鸿蒙时，天道核心迸发的那道微光。
几乎是同一时间，姬九黎的九窍玲珑心再次飞出，九道彩光精准地缠住\"空间雏形\"那片光片；林无涯的破劫剑自动出鞘，青芒卷向\"生命原力\"。
但他们的动作引发了连锁反应——混沌空间开始剧烈震荡，苏寒脚下的\"地面\"（如果能称为地面的话）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里渗出漆黑的液体，带着腐臭的气息，像某种生物的血液。
\"快！\"苏寒低吼一声，天命纹的金光暴涨，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芒，在光片群中穿梭。
指尖触到核心光团的刹那，他听见了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是法则被强行掠夺的悲鸣。
光团入手的瞬间，苏寒的识海剧痛，鸿蒙系统界面突然崩溃，无数乱码涌出来：\"警告！
法则过载！
警告！
法则过载！\"
\"苏寒！\"姬九黎的声音带着惊慌。
苏寒抬头，看见她身后的空间正在塌陷，原本悬浮的光片像被吸尘器吸走般疯狂朝着核心光团涌来。
林无涯的破劫剑发出哀鸣，剑身上的\"溯\"字开始剥落，化作点点金粉消散在空气中。
\"抓紧我！\"苏寒咬着牙将核心光团塞进怀里，圣体运转到极致，皮肤下的青筋几乎要撑破表皮。
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模糊了视线，却仍死死攥着姬九黎和林无涯的手腕。
三人脚下的地面彻底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里传来类似心跳的轰鸣，一下比一下剧烈。
\"这是......\"姬九黎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她的发丝疯狂向后飞舞，\"虚空坍缩？\"
\"走！\"苏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两人往黑洞里推。
他看见姬九黎的瞳孔里映出自己染血的脸，看见林无涯在口型说\"剑尊保重\"，然后眼前一黑。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苏寒听见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像是有某种庞然大物在黑暗中翻身，每根骨头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然后，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