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金属纹路在地面流动如活物，空气里浮动着细碎的光点，像是被揉碎的星子。
苏寒的靴底刚触到地面，便有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窜上来——不是石砖，是某种会呼吸的金属，每一道纹路都在微微起伏。
\"看。\"姬九黎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她仰头望着头顶。
苏寒顺着她的视线抬眼，瞳孔骤然收缩——无数半透明的石碑正从虚空中凝现，悬浮在三人头顶，每块石碑上都刻着名字，有些清晰如刀刻，有些淡得像要融化在空气里。
最前排的石碑上，\"苏寒\"两个字泛着暗红，像浸过血；往下数第三块是\"姬九黎\"，银白的笔画间有细不可察的裂痕；再后面是\"林无涯\"，墨绿的字迹正随着他的注视缓缓变浅。
姬九黎伸出手，指尖轻触最近的一块石碑。
指尖刚碰到碑面，她的身子便猛地一震，九窍玲珑心在胸口剧烈跳动，连外袍都被映得泛起粉金光泽。
苏寒正要扶她，却见她的眼睫剧烈颤动，瞳孔里浮现出细碎的数据流——那些本是名字的刻痕，此刻在她眼中化作0与1的光链，缠绕着钻进她的眉心。
\"这些不是名字......是数据碎片。\"她的声音带着空茫，像是被什么东西借了口，\"每一块都对应一条被中断的命运线。\"她的指尖沿着碑面滑动，数据流便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在她手臂上织出淡蓝色的光网，\"看这个......\"她突然转头看向苏寒，眼底的数据流里映出另一张脸，\"这条线里，你在筑基期就被沧澜宗外门执事打死了，尸体喂了后山的恶犬。\"
苏寒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见过太多生死，但被自己的\"另一种死法\"直白呈现，仍是头一遭。
更让他心悸的是，当姬九黎说出\"筑基期\"三个字时，他左腕的荒古天命纹突然烫得惊人，像是被火烙了一下。
\"苏寒！\"林无涯的提醒混着剑胚的嗡鸣炸响。
苏寒低头，正看见自己左腕的金色纹路在皮肤下翻涌，像有活物在血肉里挣扎。
下一秒，他的视野突然被一片血雾笼罩——那是母亲临终前的画面，他十岁那年，母亲为了替他求一枚洗髓丹，跪在沧澜宗外门执事面前，鞭子抽在背上的声音比年关的爆竹还响。
可此刻画面里，母亲的嘴角竟挂着诡异的笑，她身后的虚空浮着一行血字：你注定要亲手抹去所有可能性。
\"这不是我的记忆。\"苏寒咬牙，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却没能驱散眼前的幻象。
荒古天命纹的热度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是......有人在往我脑子里塞东西？\"
\"剑胚不对劲！\"林无涯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
苏寒这才注意到，破劫剑胚不知何时从他掌心浮起，剑身剧烈震颤，原本暗红的纹路泛着妖异的紫。
林无涯的虚影凝在剑柄上，正用半透明的手掌按住剑身，可他的手指刚碰到剑脊，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来：\"烫得离谱！\"
苏寒伸手去握剑胚，指尖刚触到剑柄，一行血字便顺着剑身爬上来，刺得他眼睛生疼——\"目标锁定：苏寒\"。
\"噬主预警？\"苏寒皱眉。
以前每次噬主预警，剑胚都会浮现必须吞噬的至亲姓名，可这次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林无涯的虚影变得有些模糊，声音里带着自嘲：\"它不再需要我了？\"他望着剑胚上翻涌的血字，突然笑了一声，\"也好，反正我本就是你前世斩落的右臂所化......\"
\"九黎！\"苏寒突然转头。
不知何时，姬九黎已经松开了石碑，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着冷汗，九窍玲珑心的光也暗了下去。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却像没知觉似的：\"我......记起一些事。\"她抬头看向苏寒，眼底有痛苦翻涌，\"前世的我，亲手将你封印在鸿蒙之中。
那一次轮回失败，就是这个命运终端启动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因果，不过是更高处的棋手布下的局。\"
终端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齿轮开始转动。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更深处的黑暗里浮现出一道门户，门身由流动的光构成，上面用金色铭文刻着：\"选择你的终点，或重写起点。\"
\"这是......\"林无涯的虚影重新凝实，他望着那扇门，\"机会？
还是陷阱？\"
姬九黎擦掉掌心的血，九窍玲珑心重新亮起，这次的光比以往更稳：\"不管是什么，总比被当棋子耍好。\"她看向苏寒，目光灼灼，\"你说过要斩天道，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
剑胚上的血字还在翻涌，但他能感觉到，剑胚的震颤里多了几分熟悉的温度——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共鸣。
他望着门上的字，左腕的荒古天命纹突然亮如白昼，在虚空中投下金色的光印：\"如果这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剧本，那我们就来打破它。\"
他的话音刚落，门户便缓缓开启。
门后是更浓的黑暗，但苏寒能感觉到，那黑暗里有某种力量在召唤他——不是鸿蒙系统的混沌，不是天命玉牒的秩序，是更原始的、属于\"活着\"的力量。
\"走。\"他看向姬九黎和林无涯，嘴角扬起一抹笑，那是杂役弟子苏寒少见的锋芒，\"这次，我们自己选路。\"
三人踏入门户的瞬间，整个命运终端开始剧烈震颤。
金属纹路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悬浮的石碑纷纷碎裂，光点如暴雨般坠落。
苏寒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刻着\"姬九黎\"的石碑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然后\"叮\"的一声，嵌入他的衣袖。
他伸手去摸，却只触到一片温热，像是被埋下了一颗火种。
下一秒，黑暗笼罩了所有视线。
等苏寒再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倒悬的镜宫。
无数面镜子悬浮在空中，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举着剑，有的跪在血泊里。
最近的那面镜子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的苏寒抬起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镜外的他：\"欢迎来到......\"
话音被一声脆响截断。
苏寒皱眉，低头看向衣袖——刚才嵌入的碎片正在发烫，红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像一滴要落未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