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手指在腰间的沙漏上顿了顿。
金砂仍在缓缓流淌，可当他抬头时，却见方才还在轮回之门外翘首以盼的救世见证者们，竟维持着他们进入时的姿势——青冥宗大长老的拂尘刚抬到半空中，天陨谷圣女的广袖还挽着未及展开的法诀，连最前排那个扛着玄铁重剑的少年，眉梢的汗珠都凝固在原处，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这不可能。\"大司命的银饰在风中轻颤，她踉跄着后退半步，绣着鸾凤的裙角扫过满地新落的梧桐叶，\"我守在这里整整三个时辰，看着日头从东垂到西，可他们......\"她指向人群，声音陡然发紧，\"他们连眼皮都没眨过！\"
姬九黎的指尖掐进苏寒手腕，冷意透过衣袖直渗骨髓。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泛起淡金色的法则纹路：\"天地法则的流速被扭曲了。
轮回空间内的时间是加速的，而外界......\"她忽然攥住苏寒腰间的定风砂，将沙漏倒转，金砂却如逆流的河水般凝滞在瓶颈处，\"外界的时间，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停滞。\"
苏寒喉结动了动。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震得耳膜发疼。
方才在轮回空间里与影天道尊厮杀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翻涌，可当他试图抓住某个细节——比如影天最后那道劈向姬九黎的黑焰，比如林无涯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些记忆却像浸了水的墨卷，在意识里晕成模糊的一团。
\"等等。\"他猛地低头，掌心托起一枚流转着混沌光纹的菱形晶体，那是从轮回核心里剥离的碎片，\"这东西......\"晶体表面的纹路正以极慢的速度蠕动，原本与他命轮同频的震颤，此刻竟错开了半拍，\"它在适应新的时间流速？\"
\"适应？\"林无涯的声音从剑胚里传来，带着几分沙哑，\"我看更像......被什么东西重新校准了。\"剑身上\"林无涯\"三字虽淡，却仍有微光流转，\"你注意到没？
方才在空间里，鸿蒙之灵说我们是变量，现在时间乱了、记忆糊了，怕不是有人在......\"
\"沧澜宗苏寒！\"一道冷喝打断剑灵的话。
人群中挤出个灰袍老者，腰间挂着七枚鎏金环佩——正是沧澜宗执法长老陆冲。
他盯着苏寒腰间的破劫剑胚，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你们说破了轮回空间，斩了影天道尊？
可我们在门外连半丝法则动荡都没感应到！\"他突然提高声音，扫过周围凝滞的人群，\"莫不是为了贪功，随便找个借口糊弄天下人？\"
苏寒的指节在剑胚上收紧。
他能感觉到姬九黎的气息突然变得冷冽，本命剑\"御星辰\"在她袖中轻鸣，却被她用九窍心窍压了下去。
正要开口，却见姬九黎突然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人群后方。
\"看那里。\"她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玉盘上。
所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凝滞的人群边缘，一道半透明的黑影正缓缓浮现——青面獠牙，眉心嵌着枚黑玉，正是被苏寒在轮回空间里亲手击碎的影道护法！
此刻它的身形虽淡，却分明在以极慢的速度凝聚，每道黑纹里都渗出腐肉的腥气。
\"这是......\"陆冲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轮回核心没完全封闭。\"林无涯的剑灵从剑胚里浮出来，指尖凝出一道青光指向黑影，\"空间裂缝残留的混沌气裹着残魂渗出来了。\"他转头看向苏寒，\"你试试用命轮封它。\"
苏寒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命轮里的荒古圣体在发烫，那是吞噬了无数魔神残魂后形成的混沌空间。
当他运转功法时，影道护法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身影猛地暴涨三尺，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扑去！
\"给我封！\"苏寒暴喝，掌心按在命轮上。
刹那间，他的瞳孔变成纯粹的金色，命轮里翻涌的混沌气如活物般钻出体表，缠向那道黑影。
可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空中突然炸响惊雷！
\"系统残留识别中......\"
血色文字浮现在半空，每个字都像被血浸透的铁片，坠得空气发出嗡鸣。
\"重启进程加载中......\"
苏寒的经脉突然剧痛，仿佛有无数钢针在血管里乱窜。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姬九黎身上。
后者反手扣住他的腰，本命剑\"御星辰\"瞬间出鞘，在两人身侧布下九道防御法阵。
\"这是......鸿蒙系统的残留？\"姬九黎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可它本该随着影天道尊的陨落彻底消散......\"
\"不是残留。\"林无涯的剑灵突然凝固在半空，他望着苏寒命轮里若隐若现的\"命运重塑者\"纹路，\"
话音未落，天空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所有人抬头，只见苍穹裂开一道长达千里的缝隙，无数金色代码如暴雨倾盆而下！
那些代码不是凡物，有的化作游龙，有的凝成星图，落在地上便融入土壤，落在树上便钻进叶脉，落在修士身上......
\"看！\"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苏寒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几个离裂缝较近的散修突然僵在原地。
他们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嘴角淌着涎水，指尖还凝着未及掐完的法诀，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
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突然自行飞到空中，剑身上的星辰纹路与空中的代码交相辉映。
她仰头望着那道裂缝，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不是终结......\"
\"是新的开始。\"苏寒接过话。
他握紧破劫剑胚，能感觉到剑胚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轮回核心在掌心震动，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碎片突然清晰了一瞬——鸿蒙之灵说的\"变量自转\"，影天道尊临死前的冷笑，林无涯消散前的口型......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时间错乱、记忆异变，不过是世界在适应\"变量\"的第一步。
\"既然它选择了我。\"他望着空中坠落的金色代码，眼底燃起火焰，\"那这一次，我要亲手改写它的命运。\"
话音刚落，一道最亮的代码突然穿透云层，直朝苏寒面门袭来！
姬九黎的\"御星辰\"瞬间回防，却见那代码在距离苏寒三寸处骤然停住，化作一行鎏金小字：
【代码侵蚀进度：1%】
紧接着，方才陷入呆滞的修士们突然集体颤抖，他们的眼珠开始转动，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喉间发出不属于人类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