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之地的白比最纯净的雪更彻底，没有边际，没有阴影，连呼吸都像坠入棉花里，只有指尖相触的温度提醒苏寒和姬九黎——他们仍以人的形态存在。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你们的记忆即为法则。\"
虚无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姬九黎睫毛轻颤。
那声音像古玉相击，带着岁月沉淀的清冽，却又陌生得没有半分情绪。
苏寒下意识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荒古天命纹原本该泛起灼热的金芒，此刻却像被湿布蒙住的灯芯，连纹路都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我的圣体......\"他低喃，试着运转鸿蒙之气。
往常运转时在丹田翻涌的热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空阔的虚无，\"纹章失效了？\"
姬九黎松开他的手，广袖垂落如雾。
她闭目感知，发间星轨命纹本应流转的银芒也暗了下去，像被抽走了线的星图。\"不是失效。\"她指尖抵在眉心，\"这里没有天道规则，所以旧有的命纹失去了依托。\"
话音未落，苏寒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挠动——那是他总在深夜梦见的画面：血雨中的问心塔，姬九黎为他挡下致命一剑时，后背绽开的血花比晚霞更艳；是他濒死时，她将本命心窍渡给他的刹那，那声带着哭腔的\"笨蛋\"；是他们在荒古禁区被魔神追杀，背靠背挥剑时，彼此呼吸交缠的温度。
\"试试用记忆。\"姬九黎突然睁眼，眼底有细碎的光在跳动。
她重新握住苏寒的手，这一次不是指尖相触，而是十指交扣，\"这里的法则由记忆构成，而我们最深刻的记忆......\"
她的尾音被一声轻响截断。
苏寒看见两人交握的手间腾起金红双色的光，像两簇火突然撞在一起，炸出细碎的星子。
那些星子落在他手背的荒古天命纹上，原本暗淡的纹路突然开始流转，不是从前那种霸道的金，而是带着银边的暖红；而姬九黎腕间的星轨命纹则渗进了几缕金芒，像银河里落了颗太阳。
\"这是......\"苏寒的声音发颤。
他能清晰感觉到命纹里流淌的不是法则之力，而是温度——是姬九黎替他挡剑时，溅在他脸上的血的温度；是他抱着重伤的她狂奔三十里，她贴在他颈侧的呼吸的温度；是他们在问心塔最顶层，隔着生死线相视而笑时，心跳重叠的温度。
\"鸿蒙共生命纹。\"姬九黎轻声说。
她的命纹与他的命纹在掌心交缠，形成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案：中间是剑与心窍的轮廓，外围环绕着星轨与混沌气，\"以真实情感为根基的命纹，属于我们自己的命纹。\"
话音刚落，变故突生。
一股熟悉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形的手攥住两人的咽喉。
那是天道化身特有的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
\"你们以为脱离了我的掌控？\"
沙哑的低语在虚空中炸开。
苏寒抬头，看见白地里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影子，那些是被天道篡改的记忆碎片——他曾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在创世之门前得知母亲被天道抹去；姬九黎曾以为自己天生冷傲，却看见前世那个会蹲下来给小花浇水的自己。
此刻这些碎片扭曲着，汇聚成一张巨大的脸，眉眼与太初圣庭的天道碑如出一辙。
\"不过是换了个牢笼。\"那声音嗤笑，\"没有我的规则，你们连命纹都塑造不出——\"
\"住口！\"姬九黎突然厉喝。
她的命纹剧烈震颤，指尖凝聚起一束光，那光不是法术，而是纯粹的情绪：是她在问心塔濒临崩溃时，苏寒说\"我带你出去\"的坚定；是苏寒被法则反噬时，她咬着牙替他承受半数痛苦的倔强；是他们在魔神爪下互相支撑，说\"死也要死在一起\"的疯狂。
那束光化作心剑，穿透天道虚影的眉心。
苏寒同时挥出一拳，拳风里裹着的不是圣体之力，而是他第一次握住破劫剑胚时，母亲在他耳边说\"要保护重要的人\"的温度；是他被杂役欺负时，姬九黎突然出现替他出头的意外；是他们在鸿蒙系统倒计时最后一刻，背靠背说出\"赌一把\"的默契。
两道光刃相撞的瞬间，空白之地发出轰鸣。
原本的纯白开始出现裂痕，裂痕里渗出蓝与青——那是天空的颜色；地面开始起伏，凸起的地方变成山，凹陷的地方积成湖；风里有了温度，不再是冰冷的虚无，而是带着青草香气的暖。
天道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的身体正在被两人的光刃一点一点撕碎。\"不可能......你们不过是蝼蚁......\"
\"我们是蝼蚁？\"苏寒抹去嘴角的血——刚才那道光刃透支了他的精神，但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可蝼蚁也能咬碎大象的腿。\"
最后一缕虚影消散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苏寒和姬九黎站在新诞生的山巅，脚下是蜿蜒的灵脉，像大地的血管；头顶是鸿蒙星图，每颗星都亮得像刚被擦过的宝石。
\"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是宿命的囚徒。\"苏寒望着远方，那里有朝阳正在升起——那是他们用记忆和情感点燃的朝阳。
姬九黎靠在他肩头，指尖轻轻抚过他手背上的共生命纹：\"这才是真正的鸿蒙纪元，由我们自己书写的纪元。\"
话音未落，远方突然升起一道金色光芒。
那光比朝阳更盛，像有人在云端打了盏灯笼。
紧接着，古老的钟声从光里传来，一声，两声，清越而悠远，震得星图都微微摇晃。
苏寒眯起眼望向光的方向，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是新的挑战？
是未竟的真相？
还是......
\"走吗？\"姬九黎抬头看他。
他低头，看见她眼里映着金光，和自己眼里的光重叠在一起。
\"走。\"他说，\"这次，我们自己选路。\"
山风掀起两人的衣袂，钟声仍在回响。
他们并肩走向那道金光，脚下的新土还带着湿润的气息，像在迎接两个亲手缔造了世界的人，去书写下一页故事。